黑沉沉的夜里,一个普通的家丁打扮的男人推开一扇朱红色大门。
大门后站着一个佝偻的身影,是一个老嬷嬷,她手中提着一盏昏黄的灯光,映着她沟壑纵横的面皮。
丁力拱手行礼,“苏嬷嬷。”
“夫人等你很久了,跟我来吧。”,苏嬷嬷扭头离开。
丁力连忙跟上。
两个人穿过幽长的回廊,走过幽暗的花园,来到后院祠堂。
祠堂的桌案上燃着几根白蜡,蜡烛的火光微微跳动,染发出的光芒为祠堂下跪着的老妇人打下一个长长的影子。
丁力和苏嬷嬷走进祠堂。
嬷嬷轻声开口,“夫人,丁立回来了。”
被叫夫人的老妇人才缓缓起身,扭过身来,露出面容。
她身材极瘦,显得身上灰黑色的布衣空荡荡的,布满沧桑的皱纹脸极白,然而,皱纹下的眼睛却黑亮有神,与她老态龙钟的脸庞格格不入。
她盯着下面跪着的丁力,缓缓开口,“厌火无疾可死了?”
妇人的声音沙哑,如锯齿切割木头。
丁力却觉得这声音在切割他的心,他不自觉抖动着身子,语气惶恐,“回夫人,小的不知。”
“不知?那你回来做什么?”,老妇人的声音毫无起伏。
而丁力的身子却抖得更厉害了。
“回,回夫人,小的虽然没有去杀厌火无疾,可小的杀死了梦胥德音。”
“梦胥德音?你杀死了梦胥德音?”
“是的,夫人,小的看梦胥德音也在埋伏圈内,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跟玉林兵分两路,他负责去杀厌火无疾,我负责去杀梦胥德音。对了,玉林没有回来吗?”
“很可惜,他没有完成任务,被杀死了。”,老妇目光冰冷,注视着底下的丁力。
丁力如临死神,不敢抬头,只呆呆重复着,“死了”两个字。
短短一年,他失去了两个兄弟。
“厌火无疾未死,你也没有完成任务。”,老妇沙哑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如催命符一般。
与此同时,丁力觉得浑身上下好像有虫蚁撕咬一般,痛得他躺在地上打起滚来,他想要厮喊求饶,可神智告诉他不能厮喊,因为他知道,他越是告饶,身体内的蛊虫撕咬得就越肆无忌惮,身体就会越疼痛。
也不知道多长时间过去了。
丁力的嘴唇已经被他咬烂,身上也被他抓的都是伤口,浑身被血汗沁透,老妇人对他的惩罚才算过去。
“下次再敢自作主张,就不是这样简单的惩罚了。”
好一会儿,丁力才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对妇人拱手行礼,气若游丝,“是……小的知道了……”
“梦胥王一定会彻查刺客之事,你去一趟浑夕山。”
“那我这次的任务是……”
夜半,天上突然汇聚厚重的黑云,有山雨欲来之势。
丁力离开后,苏嬷嬷开口问:“夫人,大殿下当真被他杀死了?”
“蛊虫并没有传来信息。”,这是一个极柔软年轻的声音,若不是这声音确实是从老妇人口中传出来的,定会被以为是哪一个绝代佳人在说话。
“难道连丁力都没能杀了梦胥德音?!”
“应该是没有,不过,我能感觉到,蛊虫要开始发作了,要了她的命,不过就是这几个月的事。”,老妇人伸出手,端详着掌心的纹路。
嬷嬷勾唇一笑,“看来,还是要夫人出手!”
没过几日,姜音收到了浮生的回信。
关于姜音所问的,他在信中如是说道:“你说的应该是巫蛊之术,巫蛊之术起源于九黎族人,起初,巫蛊之术只是九黎族人救治病人的一种手段,就像我们医师用药治病一样,然而,我们医师可以用药配置毒药,而心术不正之人也研制出了害人的蛊毒,蛊毒并非一般毒药,它种类繁多,变化莫测,防不胜防又阴毒无比。数千年前,华胥国还未破时,华胥王下令灭巫蛊之术,到现在,这门术法已经失传了。蛊术分为善蛊和恶蛊,我这里有一本讲述善蛊的书,你有兴趣可以看一下。至于你说的那本,应该是专门记录恶蛊的。阿音,你也不必排斥,早知道,恶蛊之恶不在于蛊,在于人心。我想,这本书能出现在你面前,很有可能已经有人在施行恶蛊之术 ,如果你能够熟读那两本书,掌握练蛊和解蛊之法,到时应对起来也能有备无患。不过,不要将你习巫蛊之事告知他人,即使是梦胥王也不可以,切记。”
姜音看完之后,手中的信纸自动化成点点荧光,消散不见,只剩下一枚小小的毫不起眼的玉简躺在姜音手心中。
姜音将之前那枚玉简找出来,将里面的内容复刻进新的玉简中后,毁掉了旧玉简。
她的记忆力很好,将虫医注复刻一遍后,已经将其中的内容记得大差不差。
完成这些后,她将新的玉简和浮生送来的玉简打磨成拇指肚大小,嵌进了一只金手镯中,戴在了左手腕上,以便随时查看。
姜音也没忘了答应葵桑的事情,便去栖凤殿去找彭燕,将想要在盛华园办赏花宴的事告知彭燕。
谁知彭燕却摆了摆手,“这种小事就不要劳烦我这把老骨头了,去找妙音,她对这些熟悉得很!我把季春也借给你。”
季春是彭燕的侍女,内宫之中权力最大的女官。
“那就麻烦季春姑姑了。”
姜音便带着季春来到了明仪殿。
梦胥妙音正在抄梦胥国史,一边写一边抱怨,“这个史官也太啰嗦了吧!明明一句话能讲完的事,偏偏要写那么一大篇!存心折磨我呢!”
嫣然小心提醒她,“殿下,这位史官去世的时间,离现在有一千多年呢!”
梦胥妙音听了,脸更苦巴巴了,“我不需要你提醒我,我还有一千多年的历史没有抄!”
此时,姜音正好走进殿门。
梦胥妙音面色不悦,白了她一眼,“你不去抄自己的书,来我这做什么?”,在看到姜音身后跟着的季春后,连忙换上笑颜,语气甜蜜如朝露,“姐姐怎么有空来了?”
姜音莞尔一笑,“我打算在盛华园办牡丹花宴,奶奶让我来找你,说你对办宴会一事早已轻车熟路,所以,我想请你帮忙。”
“那怕是要让姐姐失望了,父王给我布置的课业还有一大堆呢,不是我不想帮你,是我实在是抽不出空来!”,刚回宫还没多久的野丫头,还要办那么复杂的宴会,哼,看你不出丑!
姜音看出了梦胥德音的小心思,瞄了眼案上的宣纸,“你居然才抄到乌宴力荐梦胥王这里?”
“难道你已经抄完了?”,梦胥妙音忍着脾气。
姜音点点头,“当然啊!抄书多简单的事,我两三天就写完了!”
“这么多,这么厚,你两三天就写完了?!”
姜音不由得意地笑起来,也不急着回答梦胥妙音的问题,看向了季春,“嬷嬷,我殿里帮奶奶炖的药膳快好了,您去看看,若是好了,还要麻烦您帮我给奶奶送去。”
“是,大殿下。”,季春很爽快地跟着素女离开了。
姜音转过头,重新看向梦胥妙音,趴到少女耳边,“想不想知道我怎么做到的?”
“不想!”,梦胥妙音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才不要她的帮助,面前少女那副得意洋洋的表情实在碍眼得很!
姜音只能遗憾地摆摆手,“唉,那就算了,看你这个速度,就算再给你两个月的时间,你也抄不完。”,姜音皱起眉头,故作担忧地看着瞪着她的少女,“还有半个月父王就要检查了,到时候你可怎么办呢?”
梦胥妙音咬牙。
姜音继续,“其实,我也不一定非要你的帮忙,奶奶将季春嬷嬷借给我……”
“说吧,什么条件?”
姜音勾唇,笑得像个得逞的狐狸,“很简单啊!我帮你解决史书的事情,你帮我处理宴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