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可也摇了摇头,踌躇了半天,还是问出口了,“为,为什么……”
顾可也心中十分相信阮翎羽,阮翎羽只跟普通人不一样罢了,他不是一个冷血、无情无义之人。顾可也不相信阮翎羽会干出弑母之事,必定有原因。
顾可也咽了咽唾沫,质问道,“为什么,你要这么说?”
阮翎希自知,在面对顾可也极有可能会自刎的紧迫情绪推动下,她的慌张和恐惧令她失言了,可是话已经说出口,如泼出去的水,现在后悔已经是于事无补了。
阮翎希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旋即叹了口气,有些泄气,她开口,“罢了罢了……让你知道,也无妨!只要你把剑放下,别想不开,我就告诉你。”
顾可也一怔。后知后觉意识到,方才阮翎希情急之下与他的对话,原来是怕他自杀啊,可是他哪里像要自杀了?
顾可也蹙眉,伸手摸了摸头发,才发现他今日心中烦躁,大喊大叫一早上,还未洗漱束发,他又忍不住低头看了看,他正赤脚,衣袍十分散乱……
确实,他现在的模样是有点“随意”,又加上方才他一直站着发呆,思考着鬼兵如何隐匿身形,所以,乍一看是这么一副景象:一个被男人囚禁在此的男人,四肢被铁链锁住,赤着脚,散着头发,目光呆滞,看着十分颓废、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手中还紧紧提着一把出鞘的利剑……
难怪,阮翎希会以为他要自杀啊!
他有些心虚,他哪是要自杀,他只是正想逃走而已。
顾可也的目光乱瞟,又落在被他满是伤痕的木门上,心中忽的有些过意不去。
这不是间接诓骗了阮翎希吗?
他蹙眉,想着,他是解释一下还是任由阮翎希误会呢?
阮翎希看他一副纠结的模样,还以为他正内心挣扎着。
阮翎希犹豫片刻,还是先开口了,“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当年我的父皇与母后也是一对恩爱夫妻。”
顾可也点了点头。
先皇和先皇后当年确实是恩爱,先皇后虽体弱,但深得先皇心意,可谓独宠后宫,十多年来,与先皇育有三子一女,二子死于宣王谋乱,只剩下皇长女阮翎希和皇幺子阮翎羽。
后来也不知道为何,先皇与先皇后二人关系破裂,坊间传闻,原是先皇移情别恋,爱上了别人,先皇后倍受冷落,伤心欲绝,从此与先皇决裂,闭门不出……
顾可也却不认为如此,理由是,当年,为了平衡后宫和前朝的关系,先皇也可是有不少妃嫔啊!一直以来也没听说先皇后因此而有怨言,反而仍与先皇恩爱非常。
阮翎希见顾可也情绪稳定,她继续道,“我母后是个端庄又美丽的女人,她是后宫表率,亦是个心胸开阔之人,宫人犯错,她能宽容,父皇纳妃,她能容忍,甚至,嫔妃诞下皇子公主,她也能真心实意高兴。”
顾可也点头回应,赞同,确实如此。
只听阮翎希继续道,“然而,这么一个心胸开阔的人,她却独独容不下自己十月怀胎的儿子……”
顾可也一怔,问,“……是阮翎羽吗?”
他有此一问,是因为先皇后有三个儿子,虽然他心中大概猜到了,阮翎希口中被先皇后厌弃的儿子极有可能就是阮翎羽,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想确认一下。
“是。”阮翎希点了点头,阮翎希踱步到软榻旁,坐下,才继续道,“翎羽,出生在隆冬,他是早产儿,到现在本宫也没明白,一直精心呵护这一胎的母后为何会突然摔倒,又为何,她会想掐死……刚出生的小儿子……翎羽…什么也没做,可……”
顾可也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握了握。
阮翎希说到这里顿下,似乎是回忆起什么场景,她眉头紧蹙,眉眼间透着难过。
顾可也忍不住问,“然后呢?”
阮翎希顿了顿,继续道,“说来,可能翎羽这小子命不该绝,本宫当时一得知母后早产,便等候在殿外,这才捡回他一条小命。”
“一开始……本宫也是能听见皇弟微弱的哭声,早产儿都比较虚弱……哭了一会儿,声音小些,本宫其实也没太在意,直到本宫闯进去……本宫那时还小,性子急,并未多想,一时担心母后,便闯了进去……”
她正见她端庄的母后掐住刚出生皇弟的脖子,见她进来,惊叫着,将婴儿丢入血水中……
她以前知道,人的出生是不一样,人生也会不一样,但,那时她才深刻明白了,到底哪里不一样,纵使同父同母,却也有天壤之别。
有些人,一出生便是祥瑞,倍受宠爱,如她,华朝的嫡长公主,又如她的二弟和三弟,一出生便被精心伺候着长大的金尊玉贵的皇子;
而有些人,一出生便不被待见,是先被生母试图掐死,又扔在满是血污的水盆里溺死的存在,如刚出生满身血渍不着寸缕的阮翎羽。
阮翎希直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亲生母亲会几次三番试图杀死自己的儿子?她的母后分明是个慈爱的母亲啊,为什么会这样?
她似乎能对所有人宽容,唯独容不下他的小儿子了。
阮翎希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倾诉对象,她道,“翎羽,他什么都没做啊,为什么他却不能活?但是,他是本宫的皇弟啊,所以,本宫把他从那盆血水中抱了起来,跑去了叫了医师。”
“他活了?”
顾可也问出这句话,便觉得自儿好笑,如今阮翎羽还好端端的活着,这还用问?可方才,他即使知道阮翎羽活着,仍然急迫地想从阮翎希口中确定当时阮翎羽还是好好的活着的,所以,他才会忍不住问这么愚蠢至极的问题。
“活了。”阮翎希挑眉,笑了笑,她半撑着下颚,似有所思般看着顾可也。
顾可也见她不说了,反而目不转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顾可也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问,“怎,怎么了?”
阮翎希意有所指地“啊”了一声,秀美的眉,挑了挑,她笑道,“顾家小子,看你的模样,你似乎…很在意,本宫那蠢货皇弟的生死啊?”
顾可也怔住,抬手挠了挠鼻尖,道,“这,我这不,附和一下殿下吗?”
阮翎希不置可否,再次开口,是问句,语气却笃定,她问,“莫不是,你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