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玉在院子里架起火堆,顾可也跟林霖将野猪处理出来,用酱料将野猪肉腌制会儿,最后架在火堆上烤。
不一会儿,猪腿肉滋滋冒着油花,撒上特调的香料,野味儿特有的肉香,直直往每个人鼻子中钻。
待到烤猪的外皮焦脆,里面鲜嫩,只需切成大块吃,拿在手上狠狠咬上一大口,外焦里嫩,就着鲜美的野菜汤吃。
这滋味儿,别提多得劲了。
几人围坐在在火堆旁,吃的满嘴冒油光。
旁边石桌上还摆着几个小菜,地上还摆着七八坛酒,这是齐玉派人取来的他爹从南城带来京都的烈酒。
“林大兄弟,先前是齐某的不是,在这里给道歉。对不住了。”齐玉举着一碗酒,对着林霖道,“若是兄弟气不过,我立即还回去。”
齐玉喝了酒,有些晕乎乎的,但酒壮人胆,道歉的话也更能说出口。
林霖刚在给林桃与顾念云两个姑娘切肉,闻言,握着小刀的手手指微微蜷曲,紧了紧,他垂眸犹豫片刻,放下刀,端起碗来,与齐玉碰了碰。
林霖不吭声,仰头大口饮尽。
夜空中是一轮残缺的月,院子中的柿子树枝叶不算茂盛,不知道今年结的果子多不多。
酒足饭饱之后,几人围坐在火堆旁喝着小酒,聊着天。
两个姑娘在盘算着,一部分柿子趁着新鲜时吃掉,另一部分尽快做成糖柿饼,可以保存着过冬。
林霖从后面抱了一些柴火过来,虽说春天来了,但夜里还是有些寒意,有温暖的火堆更令人舒适。
林霖坐到顾可也身旁添着柴火,他本以为顾可也之前对他说的话,是敷衍之词,没想到,顾可也真的找到了那欺负他妹妹的混蛋。他方才细问之下,种种证据,确定了确实是此人,只是他还来不及决定如何处置,那混蛋就失血过多死了。
忽的,林霖转头看向顾可也,开口,“多谢。”
顾可也一愣,他放下正往唇边送的酒碗,摇了摇头,认真说着,“是我要谢你才对。”
他谢林霖上辈子在岐山上的救命之恩。
林霖笑笑摇摇头,端起酒碗,“谢我什么?”
顾可也也笑了笑,端起酒碗与他碰了碰,“谢你的救命之恩。”
林霖一愣,倒是有些不解了。还以为他喝多了胡言乱语。
林霖不信他说的,道,“你醉了。”
顾可也此时确实有些醉意。
否则,余光怎会瞟见门口一抹白色身影,还逐渐向靠近他。
片刻,阮翎羽站在他身旁。
一股阮翎羽身上特有的香味儿带着春寒,扑面而来。
阮翎羽俯身伸手,他手中的酒碗被没收。
同时伴随着,阮翎羽淡声道,“哥,我来接你回府了。”
顾可也望着他,笑了笑,“原来是真人啊!”
“哥,跟我回府吧!”
“知道了。”
顾可也一个起身,险些站不稳,摇摇晃晃,阮翎羽将人搀扶着。
“我自己能走……”顾可也伸手推拒着阮翎羽搀扶他的手。
顾可也摇摇晃晃走了两步,忽的转身,张望着,说道,“还有、念云和齐玉,他们……”
齐玉早就躺在地上呼呼大睡了。
顾念云看了眼,笑了笑,道:“二哥,你们先走吧!我一会儿让府兵送他回去,你别担心。”顾念云和林桃两个姑娘没喝酒,还有府兵,这倒是完全不用担心他们的安危。
顾可也点了点头,“那好……”
他放下心来,抬脚往外走,摇摇晃晃走在前头。
门外不远处,车夫正拉着一辆马车等着。
顾可也经过马车时,他看了眼,又不上去,直直往前走,他口中还喃喃道:“不坐马车…我要走会儿。”
阮翎羽由着他,默默跟在身后。
顾可也走着走着,顺拐几次,被阮翎羽及时拉回来。
然后又几次三番将要摔倒,他推开阮翎羽伸过来搀扶的手,自儿缓缓稳住身形。
说他没醉吧,走路东倒西歪,说他醉了吧,他又能清醒的说话。
走了一会儿,顾可也看了眼身旁之人,开口:“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派了鬼兵监视我……否则,你怎么每次都能找到我……”
阮翎羽将马上又要开始顺拐的人拉住,“嗯。”
“嗯?嗯什么?你承认了?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不过是让着你,没拆穿你……”
顾可也烦透了阮翎羽拉住他的手,烦躁地挣脱他的手。阮翎羽只能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
顾可也冷笑一声,“你还真以为瞒得住我?笑话……”
阮翎羽沉默片刻,开口,“我知道。”
顾可也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残月。
顾可也停下脚步,望着远处,沉默半响,阮翎羽目光停在顾可也侧脸上。
顾可也开口,声音低沉,“翎羽……”
阮翎羽喉结上下滑动,薄唇微颤,“什么?”
忽的,顾可也转身面向阮翎羽,迈着步伐逐渐靠近。
阮翎羽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颤,他有些紧张。
他站定在阮翎羽身前,伸出双手,搭在阮翎羽的肩上。他抬眸,目光对上阮翎羽的目光。
他问:“我死后……你,上一世是,还…活着吗?”顾可也话到嘴边,却改了口。
阮翎羽狠狠怔住,如墨般浓稠的深眸晦涩难懂,只是深深看着他。
半响,阮翎羽移开眼,垂眸敛下眼底的情绪,他薄唇开启,却是冷冷淡淡地反问,“顾家被陷害落罪,宣王追杀,你我二人苟延残喘,四处逃亡……那年寒冬,我身受重伤,你可还记得?”
不知为何阮翎羽不答,反而有此一问。
他当然记得,怎么可能忘。
顾可也点了点头,“记得。”
阮翎羽抬眸,目光锁定在他脸上,平静开口,“那年我若没抗过去,死了,你会怎么办?”
他的语气平静的似乎事不关己,仿佛说的是他人的无聊八卦。
闻言,顾可也怔怔地看着阮翎羽,仿佛那年在岐山上的冰雪和刺骨寒风又袭卷了他全身。
他尤记得,那日他紧紧抱着阮翎羽,阮翎羽虚弱的身体逐渐变凉,他绝望又迫切,妄图阻止怀中之人逐渐衰退的体温。
那种无力感,从他的心底不断蔓延至全身,像带毒的藤蔓,紧紧勒住他的咽喉,让他疼痛难忍又无法喘息。
那时候的他,在想什么呢?
阮翎羽若死在了他怀里,他会怎么做?
阮翎羽问,“你会怎么做?”
顾可也疑惑地看着阮翎羽,他脑子混沌不清醒,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睡意上头,搭在阮翎羽肩上的手臂,逐渐用力,最后顾可也整个人都挂靠在阮翎羽身上,
还没回答,人就睡着了。
阮翎羽伸出手,紧紧圈住顾可也,就像落水的人,死死抓住浮木。
他低声在顾可也耳边道:“哥,你知道,一直知道,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