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京都西南方的南城。
南城二字的牌匾高挂于城墙之上,一直紧闭的城门仍然紧闭。城墙之上,随处都能见到身着盔甲、手握重兵把守的士兵。
这些本该是寻常之事。
然而,原本入夜该是灯火流光、热闹非凡的城内,此时,却黑灯瞎火,街头巷角空无一人,落针可闻,家家户户,门户紧闭。
那紧闭的城门上,竟是血迹斑斑,时不时从城墙之上传来的惨叫声,道出其中的不寻常。
凉风习习,敲打着城墙上的火把,火焰仅仅是东倒西歪、躲躲闪闪,却没被夏日的湿热的风打灭。
城墙上三具尸体,被火光映照着,还勉强能看得出这些面目全非的尸体,是人。
而在这三具尸体的不远处,还有十一个临时搭建出来,用来捆绑、审问犯人的十字木架。
此刻,上面还捆绑着八人,其中三处木架累累血迹未消,此时已空无一物。
“鬼玺藏在哪?”李隼厉声质问。
他站在顺数第四处木架前,手拿带刺的短鞭。
此刻,他手中的短鞭上的倒刺上还挂着肉、裹着血,在火光下,反着光,透着寒意。
江与辞嗤笑一声后,仿佛还不解气,索性放声大笑,边笑边嘲讽着:“可笑,真是可笑,李将军,您是在问我们鬼玺在哪吗?鬼玺难道……不在当今圣上手中吗?问我们干甚?莫不是老糊涂了……”
江与辞是南城十二守将之一,土生土长南城人,皮肤黝黑,此刻络腮胡上粘黏着未凝固的血渍。
南城人高大,具是天生的骁勇善战的将士。
然后这些骁勇的战士们,却赤.裸着身体受辱,浑身上下竟然没有一处完好。
皆是血肉模糊,狼狈不堪。
江与辞黝黑的瞳孔,闪过一丝痛苦,说着说着他忍不住嘶吼出声:“李隼,你不得好死!”
南城拥兵众多,当今圣上防着他们,他们并不意外。
可如今李隼奉命以南城百姓安危作胁,暗袭南城各守将府邸,一晚残杀三位抗敌卫国的将领。
令人意外的同时,更让人心寒!
众将领不满,咬牙切齿叫骂,附和道:
“我等没死在敌军匪贼手里,却要死在自己人手里……真是可笑又可悲啊!”
“李隼,你不得好死!”
“为了这鬼玺,上面那位,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好啊,好得很!”
“他将百姓置于何处?他将国家置于何处?他可真敢啊,真敢把南城置于险境。他就不怕国破家亡吗?”
“你们可知,若是南城乱了,不日,外敌便会大军压境,入侵我华朝的土地啊!”
“华朝如今的安稳日子,具是南城和北城的将士们,用命、用热血世代拼出来的啊,李隼,你们不能这么对南城,会寒了南城人心。会国破家亡的。”
众守将皆是撕心怒吼,却无济于事。
此时他们被束缚手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所有的憋屈无处发泄,空有一身本事无处使,他们不甘心!
他们不畏生死。
常年在外上阵杀敌,冲锋在险地的将士,怎么会惧怕死亡?
他们也有怕的,怕的是,不能守住南城这边关防线。怕的是,一旦失守,最先遭殃的必定是无辜百姓,而他们的亲人子女一个都活不成!!!
“李隼,你不得好死!阮元义迟早作茧自缚、不得好死!呸——”
“……”
李隼抬手抹了把脸,接着凶狠的抽打,口中吐着:“你等贼子怎敢直呼圣上名讳,你等乱臣贼子也配直呼圣上名讳!?该死!真该死!”
鞭子抽打在皮肉之上闷响,响声回荡在耳边,令人不寒而栗。
“报——,将军,有北城士兵向南城逼近,不时便抵至城下。”
李隼挥手,收起短鞭,士兵利落熟练地将断气的江与辞的尸体堆放在一旁,李隼问道,“北城?北城的谁?”
“看旗帜,像像、像是徐氏。”
华朝人人皆知——北有徐氏,南有顾家。
徐氏的兵将,被视为北城最强悍、凶狠的存在。早年间有传言,曾有百人徐氏兵将,一夜之间屠了一城,满城的血水,将土壤浸染三尺深。
而现如今的徐氏当家之人,乃现任北城少君阮郎星母亲的娘家人,阮郎星的亲娘舅。
李隼眯了眯眼,放声大笑:“北城徐氏,还是来了?”
*
京都皇城,内殿。
“你说,阮郎星有本事杀阮翎羽吗?”
宣王闭目养神,躺靠在软榻之上。
软榻不远处,屏风之后的人影若隐若现。
屏风之后的人走出,正是“遇害”的许巍。
许巍上前行礼,嘴角上扬,眼中闪过一丝痛快。
“凭阮郎星的本事,全力以赴、不计生死取人首级,想必,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宣王愉悦的哼着曲调,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忽的停顿,宣王睁眼看向许巍,问道:“北城什么情况?”
许巍继续道:“如今,北城没了阮郎星坐镇,徐启光又带人去了南城,如今的北城,犹如恶狼失了利爪犬牙,任人宰割……想必,安插在北城的暗桩已然控制住了局面。”
宣王哼笑,“南城有事,北城却仗义相助,都说南北城不和已久,你看看,传言总归是传言,不可信,不可信啊!”
“圣上英明!”
许巍笑了笑,“恭贺圣上,不日便能将南北城收归己用。”
“玉玺?鬼玺?”
宣王哼笑一声,猛地瞪大眼睛,厉声道:“不要也罢!没了南城、北城,没有玉玺鬼玺又如何,朕还是华朝的皇帝,还是一国之君,谁能奈我何?谁敢奈我……咳咳……”
宣王忽的咳嗽不止。
许巍立即上前,为宣王递上汤药。
宣王顺了口气,像是突然来了兴致,问道:“许巍你说,徐氏和顾家谁强?”
许巍细想片刻,答道:“回圣上,开国以来南城和北城并未开打过,胜负难辨,谁更强不得而知……臣不敢妄言。”
宣王重新躺靠在软榻上,合眼养神,悠悠说道:“那就让他们,打上一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