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朔月再如何劝说,洛楹也听不进半个字。估摸着父亲应该已经过江了,洛楹背起简单收拾的包袱,到了洛府后门,跨上借来的千里马,绝尘而去。
亓蒙山位于广陵城的东南方,只要快马加鞭,天黑之前应该能到。
刚及酉时,洛楹到了亓蒙山脚,四下望去并无人烟。那日叶青只说到山脚找他,却没说到了该如何找到他。转而一想他既非凡人,兴许能知道自己来了。思及此,洛楹便先找了一块空地坐下,填填肚子。生平第一次赶这么久的路,着实也饿了。
取出包袱中的干粮咬了几口,起身又去拿马上的水囊,却是一愣,怎么这么轻?打开喝了两口就没了。这个大骋真是,做事永远这么不靠谱。洛楹心里无奈。
大骋,本名钱骋,是洛楹前年结识的好友。家里做码头生意,平时都跟些彪形大汉来来往往,故也养成了自己大大咧咧的性格。不过也正是这样的性格,加之踏实努力的秉性,让洛楹很喜欢和他一起玩。然而此刻洛楹只想用这水囊敲敲大骋的脑袋。
正憋闷时一个崭新的水囊被一只素白大手递到了自己跟前,手指修长。洛楹一眼瞅过去,不禁大喜,“谢谢!”是叶青。
原本正在天宫帮白虎摆脱桃花劫的青龙,知道洛楹往亓蒙山去了,毫不迟疑地弃白虎不顾,寻了朱雀直往亓蒙山而来。一切妥当后,他便到了山脚。
“喝吧,喝完带你上去。”叶青笑道。虽然天已近黑,可看到他的笑却让人觉得敞亮通明。
洛楹止不住的欣喜,点了点头,“嗯!”猛地呵了一大口便盖上还于叶青,“可以了,走吧!”
两人不需要多余的言语,叶青接过水囊,轻轻道了声“闭眼。”洛楹没有半点犹豫,闭上双眼,只觉身体似乎有片刻轻盈感,待这阵感觉过去后,再次听从叶青的意思又睁开了眼。
面前即一座竹舍,舍内有光,应该是有人的。洛楹又瞧了下四周,显然他们已经在山顶了。惊叹地望着叶青,转而似又想到了什么,稍蹙了眉,只听叶青温言道:“放心,你的马我已安置好了。”
洛楹少有的腼腆一笑:“我们凡人是不是不能在你面前有一点心思,因为都被你看透了。”
不待叶青开口,竹舍的门被打开了,伴随着开门声而来的还有一道灵鹊般的女声:“那也要看其他凡人的心思他在不在意。”朱雀懒懒地踱着小步走来。
洛楹寻声望了去,似一团火焰带给人不小的冲击力,倒是同她以往想象中的仙人不同。听得叶青正在将自己引荐给眼前的红衣女子:“这便是洛楹,她可是虔心而来,还望你悉心相授。”转而又对洛楹道:“这位是凌光上仙,朱雀神君的座下弟子,修为最出众的一位。她素来与我交好,你今后切莫让凌光上仙失望。”
叶青说完后给洛楹使了眼色,洛楹明了,喜极,随即朝朱雀拱手一拜:“师父请受弟子一拜,弟子定潜心而学,不负师父之教!”
朱雀睨了青龙一眼,笑得让人有些捉摸不透:“好啦,起来吧,我相信叶青不会看错人,既是他引荐,我岂有不应的。不过呢,你叫我师父,那真要论资排辈的话,叶青就是你师伯,怕以后于你们会有所不便。”
洛楹听得莫名,青龙忽地一声“咳咳”,听出了朱雀的满口戏弄之言,双眼朝其投去了一道锋芒。朱雀干笑了几声:“玩笑而已,别多想。来,初次相见我也没备什么大礼,这个送给你。”说着手中显出一物,递于洛楹面前。是一块玉佩,色泽纯白,细细看去又发现中间隐隐泛着赤焰。
“这玉佩是?”洛楹略有不解。
朱雀释道:“这玉佩就如同你们凡间的信差、信鸽,以后若你要找我,用这个就行。稍后我把口诀告诉你。”
“谢师父!”刚拜师就收到这么神奇的仙门宝物,洛楹此刻实难掩喜乐。
第三日午后,洛楹收拾包袱返回广陵城中。到了家门口并没急着进去,确定了父亲还没回来,再次把马拴在后门的柳树上,轻轻地开了门,嗖地窜了进去,直奔自己的听雨轩而去。
见到主子回来的朔月如临大赦,谢天谢地,阿弥陀佛。洛楹简单问了情况,得知仅姐姐知道自己出门,暂且没说什么,放好包袱又往后门去了。先把马还了再说。
桥湾码头,十来个汉子正在往船上装载货物,要赶在太阳落山前把货运出去。一年轻男子在旁边利索地指挥着,还不时地帮衬着,像是个头儿,却尤为亲和。
“大骋。”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男子回头,皮肤略黑,不过人长得端正,一笑就显得牙齿很白,“洛楹,你回来啦!”
“嗯。”洛楹点了头,“刚回来,马还你,谢啦。”
“谢什么,走,请你喝茶去。”
“你码头上的活还没完呢......”洛楹下巴往大骋身后扬了扬。想到之前水囊的事,对大骋这一如既往大大咧咧的性格只能无奈地摇摇头,也不说他什么了。简单寒暄了几句,洛楹不想耽误大骋忙活,准备回去了。可不想冤家路窄,一道精明、高傲、熟悉的女声传来。
“老远就见着船还没走,我就说这货哪要装这么久,原来在这偷懒。大骋,我们家可没少付你们工钱,你这样误了我们的货,我是定要向你追究的。”说话的就是林莫清,瓜子脸柳叶眉,长相虽小家碧玉,眼神却十分凌厉。
大骋辩解:“林小姐,我不过才说了两句话,况且工人们并未停歇,断不会误了您家的货。”
“呵,你可是这里的主事人,你在做什么,工人们自是有样学样,又怎么可能好好干活。”林莫清不以为然道。
“怎么可能,工人们有没有干活,大家眼睛都看得到。”
“是吗?我可没看到。”
“你......”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林莫清是故意找茬,洛楹也知道这人就是见她在这,冲着她来的。为了不给大骋惹麻烦,跟大骋打了个招呼,就准备离开了。
却抵不过这林莫清不依不饶,“别这么急着走,有段时日没见你了,大骋没时间请你喝茶,我请你。”
洛楹连半个眼神都没有给她,道:“喝不起你的茶,你留着给别人吧。”
林莫清掩唇一笑:“别客气,拿了你们家那么大的生意,权当谢你的。”
“那就不必了,我可没帮你什么,你那些下三滥的勾当,我做不来,帮不上。”
“简直满口胡言,我们林家可是正经做生意。怎么?输了就诋毁对手,洛家倒真是好门风,输不起那就别做生意了。”
“没有我洛家输不起的。我洛家在广陵城扎根已百年,长年得众人抬举,也当多照顾众人,得了一桩买卖不会卖弄,失了一桩买卖亦不必介怀,毕竟也是给了城中的其他商人,生意不能总给一家做,人家也要吃饭,对吧?”
林莫清已没了先前的得意之色,照顾众人?人家也要吃饭?说得好像她林家无能得很,都是靠洛家的照顾才有了今日。本就心胸难容沟壑的林莫清近乎咬牙切齿:“你不过就是个只会逞口舌之快的废......”话未说完,只听船那边传来了“啊”的一声叫喊。
众人望去,只见船的甲板边缘处,一个大汉抬着木箱晃了几下,直往河里落去。
“这货不能浸水!”林莫清失声大喊道,可显然已来不及。
眼见那箱货就要保不住了,瞬间一道身影从众人身后凌空而过,近百尺的长鞭挥出,缠住了距河面不过半尺的木箱,收鞭,那人单手接过木箱,再次跃起至河面,将大汉拎起,而后于岸上将一人一箱轻放下。大汉抱着右腿,五官有些微扭曲,竟是因为抽筋了。那人按住大汉的腿拍了两下,腿当即恢复了正常。周围人皆目瞪口呆,从未见过有如此大力之人,简直天生神力。
林莫清旋即跑去查验了箱子,确认货物没受损,终是呼出了一口气。听到方才落水的汉子正在向那人道谢,自己也不能不客套几句。起身望向那人,竟怔愣住了。这男子约摸二十出头,肤色白皙,唇色赤红,眉眼上扬,而那双瞳眸尤为惑人,说他妖艳都不为过,可骨子里却又不失男子的阳刚稳重。
“姑娘可曾验过了,箱子里应无恙吧?”男子的声音与他的相貌完全不衬,就似这广陵城三月的春风。
“验了,都无碍,多谢公子及时出手。”林莫清面颊上竟出现了不曾有过的羞涩。“不知公子如何称呼,他日定重谢才是。”
“既见人有难,出力相助,不过举手之劳,姑娘不必在意。在下桓英,初来广陵城,兴许日后还请姑娘多担待。”
“桓公子客气了,我当尽地主之谊。公子既初来此地,可有稳定居所?”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周围一切又回到了事发前的模样。不过那边洛楹早已在这两人你来我去的客套中走了,她对林莫清的桃花缘可没兴趣。
回府后,姐姐正在房里等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