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于贵腾地站起来,躲开袄子,一把抱住老于叔,话里带上哭腔,“爹,儿子不孝,来晚了,让你受罪了!”
于贵哭得不能自已,二十多岁的汉子,哭的眼泪吧差的。
于叔心里那点儿忧愁都给哭没了。
院内的几人闻声出来,和团玉面面相觑,阿满指指抱着于叔嚎的人,问团玉这是咋了?
团玉冲小姐和芳婶摊手摇头,她也一脸懵呢。
于叔被人看得不好意思,老脸都要被于贵哭没了,他呵斥人别哭了。
芳婶皱着眉,对于老于的反应她还挺生气的,对于这么不孝的儿子,哪能这么心软。
不能因为娃哭几声就原谅了啊。
这于贵哭成这样,显见的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啊!”
阿满一看芳婶那表情就知道她想啥呢,凑过去低语几句,芳婶眼睛倏地瞪大,打量着抱在一块儿的人。
又仔细看两眼,于贵哭红的脸,配上被冻的青紫的脸,这父子俩是有些不像哈?
“于叔,咱进屋说罢,外面太冷了,一直站着不是个事儿。”
芳婶回神,扯住要去质问于贵的男人,掐人一把,让闭嘴。
这才笑着招呼人进门。
“你拦我干啥?老于心软,咱得替他好好教训一下不孝子呀。”忠叔很是不服。
芳婶让人小点声,扯着人走在后面,压低声音说:“你没觉着这于贵和老于有些不像吗?
还有老于对他的脸色,可不像是看不孝子,阿满说这中间指定有事,咱不能冲动坏了事儿。”
老忠把眼睛瞪成铜铃,来来回回在老于父子俩身上打量。
进了堂屋,一股热气扑过来,哭红眼的于贵终于不哭了。
浑身的冰凉在一杯热水下肚后,也驱散了,接过几块糕点,狼吞虎咽的吃下,这才好受起来。
于叔忙前忙后给人送水送吃,一看就讨厌这个于贵。
阿满几个人看在眼里,眉头挑来挑去,互相打着眉眼官司。
老于也不废话,看儿子缓过劲儿以后,这才解释起来,“于贵是我小弟儿子。
我小弟夫妇俩是个短命的,死得早,剩下一个半岁的娃,我就给抱过来养了。
起名叫于贵,这小子拿我当爹,死活不叫大伯,非要喊爹。
我拿他当儿子养,这么多年叫下来,也就随他去了。
后来我那俩亲儿子长大了,娶了媳妇,每家的小心思就多了。”
说到这儿,他叹口气,拍拍于贵的肩膀头子,“也怪我,没把儿子养好,成了亲以后更加自私。
就看不上于贵了,于贵这小子也是个有脾气,三年前留下一封信就走了,说是去闯荡……”
阿满从于叔的话里,拼凑出事情的大概。
于叔两个大儿子,成家以后,就看不上这个在家吃白饭的弟弟,又不是亲的,估计看于贵更加不顺眼。
和彼此媳妇盘算着,估计没少背着于叔,冲于贵骂难听的话。
于贵也是不想让于叔为难,这才不辞而别。
一走就是三年。
今年回来,估计也是想看看于叔的,没想到回家一切都变了,他当成亲爹的大伯,就这么被从家里赶出来了。
脚跛了,不能走镖了,这么大年纪了,竟然还被逼着去乡下给人干活,可以想见于贵心里得有多难受多生气。
“爹,我把大哥、二哥都打了一顿,您要是想怪我就怪我!”于贵跪地,低着头不敢看爹。
他怕爹生气,但是他觉着自己没做错,就于兴和于义俩干的畜生事儿,他没打死这俩都是好的了。
一个两个心都被狗吃了,脏心烂肺的王八羔子,打死他们都是应该的。
爹这么大年纪,有家不能回,过年连个去的地方都没有。
好在,他今年回来了,以后他养爹,不用这俩畜生。
他不敢打包票能让爹过富贵日子,可只要他有一口吃的,他就不会让爹挨饿受累。
“说啥呢,不提那俩晦气玩意,爹离开以后过得挺好,身边又有老伙计照顾着,阿满还给发工钱,爹的日子一点不赖。
比在家里时过得都舒心,用不着你心疼爹,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于叔亲自把于贵拉起来。
按着人坐下,又对阿满几个不好意思的笑笑,“贵子年纪不大,让你们看笑话了。”
芳婶和老忠几个连连摆手人,芳婶这会儿高兴不行,“说哪里的话,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你这两年心里苦,大家伙也都知道,今年可算来了个孝顺儿子了。
我们都替你高兴。”
“就是,贵子一看就是个孝顺的,老于有你这样的儿子,我们都高兴。”忠叔拍拍于贵的肩膀头子。
绝口不提把人关门外,还要拿棍打人的事儿,“你也别担心你爹,他在这儿好着呢。
你住几天就知道了。
对了?多大了?成家没?是在这儿和你爹一起过年,还是去哪儿过年?”
他这话一出口,于叔也瞬间看过来他,他也关心这个离家三年的儿子,“你也二十三了,该成家了?离家三年就没领个媳妇回来?”
这臭小子,当年说走就走,他本来已经找媒婆给他相看人家了。
谁知这小子说走就走,他只能拎着礼去给媒婆赔不是。
“咳咳咳~”于贵被这话问呛了,捂着嘴咳嗽个不停。
阿满打量着于贵身上的衣服,着实不像是个混成功的人,看样子他这三年在外面混得很一般,甚至有可能挺惨的。
“爹, 别说了, 没媳妇,我这个样子哪有姑娘愿意嫁给我。”于贵破罐子破摔了。
他一个相当于没爹没娘外乡汉子,有哪家姑娘愿意嫁他,一听他家在辽安府 ,人家就不愿意过来。
说罢,他手在破棉袄掏了几下,掏出一个小布袋子,塞给爹,“这是这三年存在的银子,都交给你。
看你过得挺好,我就放心了,过了年我继续出去挣钱,争取再干几年。
存够盖房子的钱,大哥二哥不给你房子住,以后儿子给你盖!”
他自以为说得挺洒脱,看着志气满满。却不知道于叔听得多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