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其实大人没来之前,属下已经带人走访邢家附近几户人家,可没什么收获。
邢老太爷觉得自己其实高龄得了个小妾是大喜事,可附近有头有脸的人家私下里说得都不好听。
大老爷更不喜这个小弟弟,就连这个老来子的洗三都没大办,就在邢家摆了几桌。
要脸的人家都不去的,去的人家也都没见过秦秀兰,一个小妾上不得台面,邢家又没有当家主母,所以女眷都是不去的。
女眷和邢家没有来往,自然不知道邢家后宅的事儿,加上老太爷和大老爷都有意隐瞒这些家丑,自然没人清楚大老爷打杀下人的事儿。”
褚县令叹气,“再查查吧,秦秀兰贴身丫鬟不是被抬出去的吗?总有人看到吧,还有那几个被打杀的人,尸首被抬出去的时候,总会留下痕迹!”
“是!”李都头躬身应是,又说:“大人,天色不早了,您要不要先回衙门休息,鲁都头去查这些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查好的。”
人离开,义庄彻底恢复安静。
乌云遮住月亮,天色漆黑得厉害,星子不知什么时候躲进云层里。
“轰隆隆!”闷雷在天空炸响,雨点急促落下,闷热的空气瞬间被湿热的雨水驱散,空气的火燎气被雨滴裹挟着砸进地面,激起阵阵浮尘。
雨水特有的土腥气弥漫开来。
“轰隆隆!”又是一声闷雷,银白色的闪电接踵而至,屋内瞬间被照亮,迷迷糊糊刚睡着的阿满,瞬间从炕上弹坐起来。
捂着胸口大喘气,电闪雷鸣,照亮她额头上豆大的汗珠。
“小姐,怎么了?”团玉手护着油盏从外间过来,焦急问:“小姐吓着了?也不知道这天咋了?突然打这么大的闷雷。”
看到小姐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团玉吓一跳,赶忙在炕边坐下给小姐擦汗,顺胸口。
阿满接过手帕自己擦汗珠,想起血呼啦差的梦境,她还有怔神,盯着窗外忽明忽暗的闪电,爬到窗边,在团玉的惊呼声里一下子推开窗户。
噼啪雨滴声传进耳朵,雨丝水汽顺着风吹到脸上,闻着空气里令人安心的泥腥气和草木清香,她急促的心跳声儿慢慢平复下来。
团玉哎呀一声,找了一件外褂给小姐披上,看小姐还有些发白的神色,她没再说话,坐在一边默默陪着,半晌她听小姐恢复正常声音:“好了,我没事了,你去睡觉吧!”
阿满把油盏递回给团玉,让她走。
团玉看小姐又扭头看窗外淅淅沥沥的大雨,无奈地回了外间。
三十六条人命,到底给她的心里留下一道疤痕。
听着里间窗户关上的声音,团玉才安心的睡过去。
昨晚下过雨,早上的空气就格外清新,昨天在村子上空弥漫了一天的烟气彻底被大雨冲刷没了,村里人对镇上的大火也不议论纷纷了。
毕竟谁家都有一堆活要干,不相干的人和事儿,念叨一天已经够给意思了。
地里的庄稼快熟了,马上就到了夏收的日子,各家各户现在都忙着把家里镰刀,钉耙、连枷等农具翻出来,休整休整。
去年用坏的都补补,镰刀大半年没用,有些都生锈了,还是要好好磨磨。
昨晚做了一场噩梦,阿满就有些蔫蔫的,撑着精神吃完早饭,看忠叔赶车阿文和阿安送去镇上,阿文去学堂, 阿安去医馆。
阿昌本来计划的,等文山哥和梅子嫂子成完亲他就回县里武馆。
离开武馆的都快也一个月了,再不回去不太合适。
可现在阿安弟弟要跟白老头出门游历,现在又出了邢家这档子事儿,他倒是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现在走。
阿满对阿昌再了解不过,吃过早饭就把阿昌喊过来,直截了当地说:“你这两天收拾收拾,去县里武馆吧,一个月不学武再不去不合适。
不能仗着和贺家姻亲关系就放肆,别的学徒看在眼里当面不说啥,背后还不知道怎么说你呢。”
阿昌也知道,就因为他和贺家叔婶的关系,私下里不少学徒叫他贺家外少爷,要不是他和他们同吃同住,每天一同练武,说不定学武这两年连个朋友都没有。
“可是,阿安要不了多久就要离家了……”阿昌还是有些犹豫,他舍不得二弟,“再说现在出了邢家的事儿,阿安那小子正是伤心的时候。”
他想留下来陪陪二弟和小弟。
“没听过吗?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阿满笑着拍拍大弟的肩膀,“就是亲姐弟也有分开的是时候,一家人不可能一辈子都腻歪在一起。
再说你走了,你就不是他俩的大哥了?不是大姐的弟弟了?”
“当然是了!”阿昌不满的看一眼阿姐,“阿姐、两个弟弟,还有姐夫他们永远都是我的家人!”
“那不就结了!”阿满好笑的摊手,“阿安有他要干的事儿,阿文有他要走的文道,你有你要走的武道,即使是家人也不能以亲情的借口把你留在身边。
阿安现在每天去医馆照顾顺安,你即使留家里也见不到他几面,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家里有阿姐和你姐夫,不会出事的,放心走吧!”
阿昌认真点点头,阿姐说的没错,他有他要干的事儿。
他们是一家人,可说起来每个人又是分开的,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干、要干的事儿。
想明白以后,阿昌也不在纠结,去一趟老宅给众人说他明天要走,又去村里转悠一圈,给自己的小徒弟们说了要走的事。
就连乔夫子那他都去了,毕竟在家这一个月,他时不时就去学堂蹭课,给夫子添了不好麻烦,阿姐说无论什么时候人都要尊师重道。
讲良心,不然和畜生没什么区别。
芳婶看阿满提不起精神,就赶人去后院休息。
麦子快熟了,葡萄也一个个紫了,就是还没有全紫,阿满躺在葡萄架下的摇椅上,手里摇着蒲扇眯眼盯着头顶的葡萄。
带着暑气的风吹过,花香、草香钻进鼻尖,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睡过去了。
沈峥进来,就看到这一幕,阳光透过葡萄叶,斑斑斓斓打在少女脸上,瓷白的脸上,绒绒的汗毛清晰可见,脸颊微微泛红,像个刚成熟的水蜜桃,等待人采摘珍藏。
身上落下一件衣服,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阿满睁开眼就看到熟悉的俊脸,她柔柔一笑,伸手摸上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娇娇喊了一声:“峥哥,醒来就看到你,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