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家大弟在县里贺家镖局学武!”阿满笑着摇头,看到温夫子愣怔的眼神,还有控诉她的眼神,阿满笑出声,反问:“夫子是不是觉着,我这个大姐当的不合格?明明家里不缺银子,怎么还能送大弟去镖局学武?
学成以后也就只是一个镖师而已?夫子是不是觉着我害了大弟的?”
温兴贤抿抿唇,他放下茶杯,没有直接点头,他对阿满这个长姐的感觉还是不错的,怎么也觉着她不是个会害自家弟弟的长姐,他试探问:“是你家大弟自己选择的学武?是自己非要去镖局的?”
“夫子猜的不错!”阿满有些意外的看一眼温夫子,“还以为夫子又要说读书才是最好的出路呢。”
“这话本身没错,在大邺朝,读书确实改换门庭,走出农家最好的出路!”温兴贤直言。
“在某些时候这话确实没错?那除了士,农工商还有木匠、铁匠这些技人又如何?”
“自然是好的!这世道没有这些人,又要怎么生……活?”话说到一半,他就懂阿满姑娘的意思了,他正色看着阿满说:“姑娘认为这些行业都是平等的?”
阿满点头,说:“我知道我这个想法在夫子看来,或者是在这个世道看来都是可笑的,可我心里就是这么认为的!
或许在没银钱的家里,挑家里一个孩子去读书,盼着他高中改换门庭,是最正确的选择。
可夫子也知道,我家其实已经不缺银钱了,权势的话……”说到这儿,阿满看向身侧的峥哥,骄傲道:“有他呢!
有既然这样,何必又要强逼着每个孩子都走从文的路呢,阿昌喜欢学武,我就送他去学武。
阿安喜欢学医,我就送他学医,送他出门游历!
阿安喜欢读书,我就送他来夫子这儿读书明理,以后他要是愿意科举,那我就出银子供他一路从童生往上考。
要是他以后不喜官场,当一个闲散文人,我也会同意的,在我这里,一切只按他们自己的心意行事,只要不为非作歹,欺男霸女我没什么事不同意的!”
“姑娘……”温兴贤听得哑口无言,想要反驳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毕竟这丫头把所有的话都说了,再说以现在这种情况来看,所有人都同意,就他这个夫子认为不好,自认为他们走从文的道路更好。
其实阿满姑娘一家没必要给自己这个夫子解释这么多,之所以特意来一趟,无非是尊重自己这个夫子,尊重自己这个夫子对每一位学生的认真栽培之心罢了。
“罢了!”温兴贤笑了,摆摆手:“既然满安自己已经决定了,我这个夫子也就不当恶人了。”
其实他心里觉得阿满姑娘说得也有那么点道理的,只不过生活在礼教之下,他实在没法推翻这些世俗礼教!
“多谢夫子!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满安、满文有夫子教授是他们之幸!以后还要多拜托夫子照顾阿文!”
“为师者自当如此!”温兴贤喊书白送客。
看着人走远的背影,温兴贤还有些怔神,脑海里不断想起阿满姑娘刚才的话。
书白送了人回来,看到石桌旁边的两个背篓和四盒子糕点,他请示,“夫子,这些可要让下人们给夫人送过去?”
“啊?什么?”温兴贤愣愣问,视线落到背篓上,他回神,有些懊恼,“光说话,把这些礼忘了,看看有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贵重的,下学的时候让满安和满文带回家。”
书白弯腰检查背篓,再抬头脸上带着笑:“都是些吃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倒是像张家作坊出产。”
包裹的油纸一打开,一股熏肉香飘出,温夫子眼睛一亮,探头看过去,说:“张家出产的熏肉和风干肉,还有奶豆腐,镇上的圆满超市有卖,夫人不是爱吃吗?留下吧!”
书白闷笑两声,没有拆穿夫子,别说夫人爱吃,夫子也是个重看口腹之欲的,估计夫子也很乐意留下这些,不过是拿夫人当挡箭牌罢了。
“先生,到开课时辰了!”一个小厮在月亮门前提醒。
“知道了!”温兴贤站起来,书白立马招呼小厮过来,把这些都给夫人送过去,安排好,他快步跟上温夫子的步伐。
看夫子还有些神思不属的样子,他不由好奇,“阿满姑娘都给夫子说了什么,夫子怎么神思不属的?”
“不过从来没听过那些话罢了,觉得有些道理,又觉得不对!”温夫子长叹,问书白,“你说,父母之爱子,不该为他计深远吗?”
“对啊!自古流传下来的圣贤书如何有错?”书白不解。
“唉!或许父母计的深远并不是孩子所喜欢,所希望的呢?”温夫子喃喃一句,书白没听明白,温夫子却不打算多说。
或许从古至今,父母希望给孩子的,并不是所有孩子都喜欢。更甚者父母给的是孩子所最讨厌的,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孩子和父母关系不好。
互相都不理解!
这么一想,有阿满姑娘这样的阿姐,何尝不是张家三兄弟的幸事呢。
阿满和沈峥出了私塾,抬头看看日头就往家里赶。
十六这天,张家的人都在老宅那边吃的饭,晚上阿安和阿文下学回来,也是在老宅那边吃的大锅饭。
芳婶、忠叔这些人,还有杨家人,也都知道了,阿安后天过后,就要跟着白老头出门游历学医。
芳婶几个是不舍,不过也知道这样对阿安好,最让阿满难以招架的就是江老太太,外婆年纪大了,人越大越不舍得家里孩子离开。
何况阿安虚岁才九岁,出门游历还不是像阿昌习武或者老二带着文海出门做营生,没个固定的地方,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一次。
地方不定,她想外孙了,连个信都不知道往哪里送。
再说游历多危险啊,万一出什么事儿了,家里人都不知道。
她年纪大了,能见孩子的时间越来越少,见一天少一天,她是真舍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