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云姝本想劝劝她良禽择木，可姬元枫就是一棵歪脖树，她林若幽才是姬元枫挑选的良木。
可时至今日已经没有必要了，她再想着林若幽，林若幽想的都是弄死她们所有人。
既然林若幽以让自己不痛快为乐趣，那自己也绝不会让林若幽感到痛快的！
林若幽越是害怕自己做什么，自己就越是要做，自己就越是要过得快乐才行！
姬云姝的眼中划过了一丝冷意，她站了起来，回眸冷冷瞥了一眼林若幽，转身就要走。
林若幽蹭的站了起来：“姬云姝，只要有我在一日，只要有林家在一天，都不会让你如愿，你们生生世世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姬云姝的步伐顿了一下，她突然想起，今日姬元枫要将姜令星一起杀了！
“今日要杀他，你也有份吧？”
“什么……”
“要杀姜令星，想必就是你的主意，因爱生恨，得不到就毁掉，你和姬元枫还真的是天生一对！”姬云姝不由的发出了一声不屑地冷哼。
“我……”
姬云姝没有听她辩解，甚至头都没有回，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狂风席卷，吹得经幡呼呼作响，风铃声叮当如同破碎的瓷器声音。
林若幽望着姬云姝的背影，眼中冷光乍现，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坐了回去，脸色惨白，薄唇微微颤抖，目光落在了跳跃地炭火上，眸光之中多了几丝无力。
正厅的烛火燃烧的异常的旺盛，重臣们坐在小马扎上，烘烤着自己被打湿的衣襟。
姬言澈脱下长衫，半蹲在火边烤了起来，银发因为靠着炭火而冒着热情。
内堂昏暗，只有两个人。
此时的昭宁帝，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姬元泽。
一片喧嚣之后，只有彼此，反倒是心照不宣了。
“今日的一切，都是你策划的？”
“父皇明鉴，今日之事，是太子挑起。”
昭宁帝面色阴沉，良久方说道：“你当真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吗！”
姬元泽不说话，静默的站着不卑不亢。
昭宁帝微微低垂着头，态度，似乎又缓和了不少：“自从你母妃去世之后，我们父子二人，似乎没有这样好好说过话了。”
姬元泽还是不说话，眸光深邃。
“朕知道，你在朕的几个孩子里是最聪慧的，一切都瞒不过你，如今……如今……朕……”
天子高位，难以认错。
哪怕是明知道自己错了，这几个字就在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手指微微颤抖着：“泽儿，朕不知道，朕……你是最像朕的，你能懂朕……”
“父皇不知道什么？”姬元泽终于开口了：“儿臣不知。”
“朕有苦衷的，你是朕最……”
姬元泽眸光轻轻抬起，凉薄无比：“父皇说笑了，最像父皇的，不是先太子，也是如今的太子，天下都说我是最像九皇叔的，父皇也曾经觉得，不是吗？”
一刀两断的父子之情，还有机会重合吗？
斩断的不只是两个人之间的联系，更多的是对文惠皇后的羁绊。
如今，他证明了昭宁帝的身份，也早就说明过自己的身份，反倒是一无牵挂，只把高高在上的那个人，当做是一个陌生人一般。
疏离，隔阂。
“泽儿！”昭宁帝的眼眶通红：“朕疼爱过你的，你是知道的，这么多年……”
“这么多年，父皇都不相信母妃，以后也不需要了。”
“你……你这话……”
姬元泽一瞬不瞬的看着昭宁帝：“我从始至终，从不怀疑母妃对您的忠心，也不怀疑她的所作所为是保护西陵，甚至是保护您，而父皇从不相信先后，更不相信自己的身份，而且……也不相信母妃。”
他们不一样！
昭宁帝，从始至终，不相信自己是先帝的子嗣！一直以为自己就是欺世盗名之辈，而文惠皇后想要帮她找出真相，他却以为是暗中调查，想要害他，所以被他暗计杀害。陆家一路为他守护的所有的秘密，反而是把他往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
姬元泽相信自己就是他的孩子，哪怕天下人都以为不是，哪怕流言种种，他所相信的不是眼前这个只为了权力和长生的男人，而是为了他母妃，他相信她不是那种人，他相信她所做的一切，哪怕不是，或者不仅仅是为了守护昭宁帝，也是为了他也姬云姝！
他们，根本不同！
“不是的，朕……”
姬元泽面色淡然：“我已经知道母妃死亡的真相。”
一句话，让昭宁帝瞬间安静了下来，心虚无比。
怔了一下，他立刻辩解：“不是的，是陆家，是……”
姬元泽又重复了一遍：“父皇不必多言，我知道的，是真相，最后的真相。”
昭宁帝微微站起，又重重坐下，一瞬间，似乎老了很多一般，有些无力。
“朕……朕……”
良久，他才说出两个字，而后，再无其他。
姬元泽转身离开，就在他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背后传来低低的声音。
“是朕错了吗……”
再无多言，姬元泽出门而去。
外堂的几位大人看着烨王是热泪盈眶，秦大人叹了一口气：“王爷这些年在外面一定受了很多苦吧，当年意气风发芝兰玉树，竟然短短十年白了头。”
“是啊，王爷一出生便身着绫罗，何时穿过这等粗布麻衣啊！哎。”
……
姬元泽靠着姜令月坐下，良久，昭宁帝才从里面慢慢的走出来，整个人显得苍老了很多。
昭宁帝大概是在那震惊的消息之中回不过神来，他伸手扶着额头，垂着眼眸坐在高位上，整个人身上燃着浓浓的颓败之色，好像完全没听道这些下面的议论声一般，哀愁无比。
“陛下，如今烨王已经回来……”
“今日是太子大婚，改日再议。泽儿，今日你和庆王妃都辛苦了……”
这时，礼官前来通知行礼，吉时已到，婚礼继续。
“泽儿，等到婚礼结束，朕……”
然而，姬元泽抬眸瞧了一眼昭宁帝：“时候不早了，圣旨已下，臣即刻出发去津州。”
众人：“！”
姬元泽疯了？昭宁帝的话明显对他有挽留的意思，可他居然执意要离开，这是不是太想不开了！
他一旦远去津州，就等于放弃了都城了，若是昭宁帝发生意外，姬元枫可就要顺利即位了！
天空上的雨停了，风也不如先前凌冽了。
姬元泽抬头瞧了一眼天空，牵着姜令月的手转身就走。
“泽儿，留步！”昭宁帝蹭的一声就站了起来，他快步走向了姬元泽，若是如此，这天下更适合姬元泽才对！是自己冤枉了他！
姬元泽步伐未停下，只是回答：“圣旨已下，儿臣告辞。”
这一句话像是狠狠一个耳光打在了昭宁帝的身上，是他下旨让姬元泽离开的，如今，又有什么资格挽留姬元泽，他愣在了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泽儿……”
姬言澈站了起来：“本王去送送他。”
众人如梦初醒：“臣等也去送送庆王！”
众人乌泱泱的往外跑，独留姬元枫和昭宁帝留在原地。
昭宁帝怔怔坐在了椅子上，双眸瞳孔，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他杀君弑父，逼死生母，他毒害妻子，引贼入西陵，他意图害死自己的亲儿子，他手上沾染了鲜血，几乎杀了自己所有的亲人，他想要守护的秘密，到头来竟然是一个笑话！
他为了这不存在的秘密，众叛亲离，一个亲人都没有，这居然根本就不存在！
父母俱亡，妻离子散，兄弟反目，这高位冰冷异常，这一生浑浑噩噩，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