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小德子的话，很大可能会激怒狄炎，姬元泽为西陵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却说他蔑视皇恩！狄锦瑟为国捐躯，到头来还要被扣上一顶不洁的帽子，狄炎如何忍受的了？
狄炎拳头紧握，面色惨白，脖子上青筋冒了起来，眼眸之中是难以掩盖的怒意，小德子敢再多胡说八道一句，可能就会被狄炎当场捏死。
“外祖父，狄家还有上万人。”姜令月压低了声音说道，此刻不是冲动的时候。
狄炎微微颔首，冷眸落在了小德子的身上，带着人立刻转身离开。
院子里面的宾客迅速散去，很快便只留下了姜令月和姬元泽二人，还有一干仆人，庆王府的门口贴上了偌大的封条，大门紧闭，石狮子上猩红的绸缎在这一刻显得刺眼无比。
火红的绸缎在冰雪之中，不见喜庆，反而刺眼无比。
狂风怒吼，雪花咆哮，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下起了大雪，天空阴沉，乌云压低，山河摇曳。
姬元泽和姜令月坐在书房里面，古青急急忙忙地来报：“王爷查清楚了，今日选妃，请太上帝画像，却不知怎么的，太上帝和太上皇后的画像被换成了文惠皇后和烨王的，文惠皇后画像上还有烨王提笔的诗句，陛下勃然大怒，这才封锁了王府的。”
姬元泽面色平静，那双狭长的眸子却冷冽无比，比外面飘扬的雪花还要冻人几分。
而姜令月却宛若遭雷击中了一般，先前，东昌庄园硕大的梧桐树，狄家那话本子，还有烨王也去过游城的事情，便让姜令月心中起疑，她小心翼翼的将所有的事情拼凑在了一起，联系在了一起隐隐约约便有猜疑，只不过一直没有说出来。
而今日，昭宁帝如此大动干戈，便坐实了姜令月心中所想。
她挥了挥手，示意古青退下。
古青离开之后，姜令月才小声地问姬元泽：“你是不是也知道什么？”
先皇后过世，姬元泽也有十岁，应该记得许多事情了。
姬元泽微微颔首：“九皇叔性格洒脱，不拘泥与世俗，年少的时候，便与我母亲关系好，南征北战，以兄弟相称。”
“嗯……”姜令月沉吟片刻，缓缓抬头看向了姬元泽。
“怎么了？”望向姜令月那双深邃而疑惑的目光，姬元泽愣了一下。
“有没有可能，烨王爱慕皇后娘娘。”姜令月一点一点观察着姬元泽的眼神。
果然，姬元泽的眸光诧异，瞳孔微微一缩，直勾勾地盯着姜令月：“你，你说什么？”
“东昌庄园有一棵硕大的梧桐树，梧桐梧桐引凤自来。”
姬元泽蹙眉：“那又如何？”
“还有，我看过一本你娘亲的话本子，不知道是谁写给她的，写的便是一个将军与一个富家千金的故事，现在想来只怕是性别颠倒，写的你母亲与烨王的故事。”
姬元泽的面色变了变：“当真？”
“当真，你若是看了，只怕也是一样的想法。”
姬元泽的指尖微微颤栗：“还有呢？”
“为何城中会流传你和烨王长得像的流言，自是当年有些什么事情，有人才会捕风捉影的揭露开来，或许陛下也知道。”姜令月心中越发觉得奇怪，若是如此，是不是说明，烨王先认识了文惠皇后，烨王喜欢她，一直没说出来。
而昭宁帝为了夺得皇位，为了狄家的助力，捷足先登了。
“若不然，皇帝怎么会看到一首这样无关痛痒的小诗句，就怀疑了起来，若不然，怎么会有人眼巴巴的将东西送到他的眼前。”姜令月是分析道。
姬元泽不是笨蛋，他早就有所察觉了，不过是他最敬爱的母亲的事情，他不敢过多的猜想。
姜令月见姬元泽脸色不太好，她紧紧握住了姬元泽的手。
姬元泽心中五味杂陈，姜令月见他如此，立刻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相信烨王和先皇后之间有爱慕之情。”
“这……”
姜令月压住他的怒火，继续说道：“爱慕之情是有，但是发乎情，止乎礼。我绝对不相信他们之间有任何的不轨。”
“你……”
姜令月微微一笑：“你放心，烨王和皇后都是正直的人，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他即便有心，也会克制自己，不会越界的！我只是道听途说，便已然确定他们的人品，相信他们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而你，你是她的儿子，更应该知道她的品性，更应该确认自己的身份才是。”
姬元泽看向姜令月，那一刻，他似乎找到了心里的声音一般。
她是懂他的！
这些传言，他早有耳闻，心中所想，却未有人明说，未有人共鸣。如今姜令月这样一说，就好似，有人为自己正名，有人为自己发声一般。
姬元泽握着姜令月的手，指尖微微用力，声音有些沙哑，听不出来情绪：“我倒是希望，我不是他的儿子。”
他是昭宁帝的儿子。
却宁愿不是！
这样他便可以不顾彼此之间的羁绊，他就可以杀伐果断，更加决绝了。
莫名的，姜令月都觉得对昭宁帝这个人有些膈应，他明明知道自己的弟弟喜欢狄锦瑟，还将狄锦瑟撬走，你撬走就撬走吧，还动不动就怀疑上了。
这不是脑子有问题是什么！
“这不是就解释了，为何姬元辰出事之后，他迟迟不立太子，我一出事，就迫不及待的立太子了么？”姬元泽笑了一声。
这笑声之中有些酸楚，姬元泽自小没有父亲的疼爱，可从前昭宁帝慈父的模样还是装的极好，连姜令月都觉得他对姬元泽还算不错。
可如今事发，才让姜令月觉得，昭宁帝深不可测！不是表面上看的这么简单。
他一直都在下一盘大棋，而他们不过是上面的棋子罢了！
忽然，姜令月脑海之中灵光乍现，她沉声问：“那小德子，一直都是皇帝的人么？”
“是。”姬元泽很快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他说：“小德子是朱公公的徒弟，但，朱公公是曾经伺候过先帝的，小德子才是跟着父皇一起长大的。”
姜令月猛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小德子的时候。
姬元泽问道：“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事情。”
“你知道你去游城之前，我是怎么知道陆皇后他们要对你下手的么？”姜令月面色严肃地问道。
姬元泽一听，也跟着变得严肃了起来：“怎么知道的？”
“我入宫去取你母亲的遗物，小德子将我带到了御花园，他让我先欣赏风景，他去取钥匙，我在花园之中，听到了周太医和姬元辰密谋要害你。”姜令月一字一句地说道。
姬元泽敲动桌面的手指忽然停了下来，面色变得严肃了起来。
“怎么会那么巧？若是小德子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尚且没关系，可他是皇帝的亲信，是皇帝最信任的人，那他的一举一动，都是皇帝的意思。”姜令月放慢了语气。
姬元泽面色一沉，低声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姬元辰的一举一动都在父皇的掌控之中，他故意透露消息给你，借我们之手撕破了陆皇后的假面对么？”
“对，可若是如此，他的心思未免过于深沉，故意引起你们兄弟博弈，争夺个头破血流，为了……”姜令月说到一半，忽然顿了一下。
陆皇后死的时候说过，她不过是昭宁帝手中的一颗棋子，今日是她，下一个又是谁……
姬元泽如今的遭遇和姬元辰如出一辙……
若是如此，姬元泽真的相当的危险！
姜令月生怕姬元泽觉得痛苦，伸手紧紧握住了姬元泽的手：“不过你别怕，有我在这里，有我一直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