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素雅这些天一直昏昏沉沉,大丫鬟阿容快急死了,那天她没有见到那尧疆人,跌跌撞撞跑回来的时候,小姐就昏迷不醒。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耳力使用过度的原因,后来的几日小姐总是清醒的时辰少,昏迷的时辰多。
军营那里,展玦派人来催过好几次,阿容当着来人的面请大夫也看诊了好几次,大夫都说小姐是操劳过度,须得静心休养。
展玦派来的人实在无法,只得讪讪回去复命,然而第二日一早,阿容从床边脚踏上起来,准备伺候小姐洗漱时,却发现床上没人。
张府害怕影响张素雅名声不敢将事情闹大,只得吩咐信得过的家丁婆子满库县找寻自家小姐,却不知张素雅已被带到了展枫面前。
齐羽快马加鞭赶到库县的时候,展枫已经勉强能站起来,看着眼前瘦骨嶙峋的少年,齐羽恨得咬紧牙关,曾经那个壮实的如同小牛犊的八弟,如今羸弱的宛如一阵风就能刮倒。
他大踏步坐在展枫对面,林迢本想起身,齐羽按住他手臂,“一起用早膳吧。”
随即看向展枫,“八弟身子如何?”问着话眼眶不自觉红了。
展枫抬手握住三哥手腕,“好多了,体内的赃东西都排了出来,如今就好吃好喝将养着,会慢慢恢复的,三哥林先生辛苦你们了。”
少年曾经满脸的骄傲不见,双眸看上去沧桑许多,齐羽心疼的要命,展枫却想起了什么,焦急问,“那无根之水?是颜儿?”
齐羽点头,“我们知道那东西的效用,但我们都不打算问。”
毕竟若是能说,小妹自己会说,她既不说肯定是有所顾忌,那他们不会主动逼问。
半晌,展枫似是想通了,重重点头,“明白了,那我也不问,颜儿也,”
他不在的时候,她在镇国公府过的应当也很艰难,齐羽看着一脸惆怅的展枫,闭上眼低下头,难过得无以复加。
那个如火一般的少年人,被那蛊虫折磨的锐气全消,他这副样子很像是小时候生病时的钱青竹,年纪轻轻满身灰败。
一时间,喘息急促,恨不能直接掀了那库县县衙,张家的人都该死。
林迢见状轻咳一声,“张素雅已经抓过来了,待吃过早膳,就将人带进来,八少爷自行处置。”
“对,”齐羽牙关紧咬,“枫儿受了那么多苦,不能让那姓张的贱人死得太容易。”
林迢在腰间摸索几下,拿出一个瓷瓶,轻轻放在展枫手边,“这里头仅有一粒药丸,这是毒药会让人浑身剧痛生不如死,痛够一炷香之后疼痛缓解,半个时辰后再次疼痛。以此类推,每次疼痛都会比上一次更甚,直至人被活活痛死方休。”
展枫阴沉着目光看向那瓷瓶,嘴唇轻启,声音如同淬了寒冰一般,“如此,甚好。”
早膳过后,张素雅如同一条死狗,被影卫拖到展枫面前,展枫悠闲喝着无根之水泡的兰香茶,看着影卫将毒药塞进张素雅的嘴里,看着她痛得满地打滚。
待第一轮疼痛过去之后,张素雅浑身被冷汗打湿,她求助的抬起头,看着坐在桌边,悠闲品茶的少年。
那少年眼球突出,双颊凹陷,身体极其纤细,仿佛一根竹竿长出了硕大的脑袋和更纤细的四肢。
一时间,竟没认出面前这阴鹜之人是谁,看了半晌等认出展枫之后,她吓得连连后退,一边尖叫着一边四肢并用往门外爬。
“啊,啊,展枫,你是展枫,别,别来找我,与我无关,我,我都是展玦,是展玦,”
站在房门口,听着这一切的齐羽紧紧攥着拳头,使了好大力气才忍住一拳打死张素雅的冲动。
展枫冷冷嗤笑一声,那笑声比这冬日的北疆更冷,冷到人骨子里,让张素雅血液凝滞,不敢再大呼小叫,更不敢抬头看展枫的脸。
“你为何要那么做?”
张素雅直觉展枫的问话是从地底传上来似的,吓得她忍不住浑身哆嗦,说话也含混不清,“你,你别来找我,别来,我只是,我只是说说,说一,说一下,谁知他默认了,他没,没说不许,没,没啊……”
门外齐羽实在忍不住大踏步迈入屋内,蹲下身子一把抓住张素雅下颌,“谁,谁默认了?谁没说不许?”
“唔,”张素雅被齐羽抓得下颌吃痛,身体好似又有了痛意,她双手胡乱挥舞,对着齐羽又拜又求,“别,别来找我,别,你走,不是我,不是我,”
齐羽皱眉,狠狠一把甩开张素雅,起身看向展枫,展枫摆手,“把人带下去吧。”
随即低头喝茶,齐羽冷着脸静静站在他身侧,不知道过了多久,展枫才开口,“是展玦,”
他扯动嘴角想笑一笑,满脸却只剩苦涩,“那日是他骗我去见张素雅,我一时气愤发了脾气,他逼着我赔罪,我喝了,喝了他递来的酒,”
“混账!”
轰。
齐羽忍无可忍狠狠捶在桌子上,将那脆弱的桌子砸了个四分五裂,一些久远的记忆冷不丁的冲入脑海。
他看着此时的展枫,如同看到了过去的自己,他的亲娘姓齐,是个汉人,而父亲则来自鞑靼的一个小部落,认识母亲后,就带着她一同往中原走货。
六岁那年,他们一家人被鞑靼马匪劫掠,那个他叫了多年父亲的男人,为了自己活命将自己的妻子献给了那群畜生马匪。
后来呢,母亲被他们拉走之时,要他逃要他赶紧逃,于是冰天雪地之中,他听从母亲吩咐拼命跑,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双腿再也迈不动。
被义母救起数年后,跟着她在北疆做生意之时,他又遇到了生父。
当时,他逼问侥幸活下来的老仆人,才得知母亲是被那些马匪侮辱致死的,他没办法手刃仇人,是二姐帮他杀了那个害死了自己母亲的男人。
而他呢,只能抱住大哥手臂,哭得撕心裂肺,那是他最后一次哭。
如今,展枫的眼神,跟那时的他一模一样,齐羽一把将展枫按进自己怀里,深深吐出口气,“枫儿,展玦交给我,我会让他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