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因为小雪打瞌睡而消失,听觉也变得断断续续,后来干脆什么都听不到了。
好在无声的黑暗只持续了不久,摇摇晃晃中,小雪慢慢醒了几分,在半睡半醒间,尚才艺也能听到些外面的对话声。
“你也是惯孩子,出来都玩一天了,本来就够累的了,她想看电影你就让她看吗?”
这是杨艳的声音,还是老样子,语气有几分责备,可更多的是对小雪的疼爱。
造梦人回道:“孩子开心就让她看嘛,还有,你没发现吗,她明明更喜欢另一个电影,最后选的这个,是因为小雪看见这个电影票更便宜。”
听到这些,杨艳语气带上了几分哭腔:“难为小雪这孩子了,年纪这么小,就这么懂事,长这么大了,连玩具都没有主动张口要过。”
造梦人叹气:“是呀,我们运气真好,有这么懂事儿的女儿。”
“老公,要不我换份工作吧,现在会计这个工作挣得不多,我们每个月房贷、开销都不少,压力都在你一个人身上。我听我们单位王姐说,送外卖挣的不少,等小雪学前班开学了,咱家就买个电动车,我去送外卖,这样时间还能自由些,天天接送孩子做饭什么的都不耽误。”
造梦人腾出一只手,揽过了他妻子的腰,“媳妇儿,放心吧,我们领导说了,让我再努努力,好好表现,今年就能升值加薪,这样我们家的压力就会小些。送外卖挣得是多,可天天风吹日晒的,我可舍不得我媳妇儿干这个。”
“可是......”
“可是什么,我们从一无所有,到现在有了家,有了房子,我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的,相信我。”说完,吧唧,造梦人对着杨艳的脸蛋亲了一口。
直接给杨艳亲的脸通红,她忙推开造梦人,不料这一下力度没掌握好,让单手抱着小雪的造梦人没站稳,险些跌倒,身上的小雪也因此彻底醒了。
小雪揉了揉眼睛,好奇的问道:“这是哪里呀?”
杨艳急忙拍了拍小雪的背,轻声说道:“这是做梦呀。”然后用她婉转的声音轻声哼唱:“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
当歌唱完的时候,小雪又睡着了,见小雪脑袋趴在丈夫的肩上,杨艳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默契的笑了起来,又都怕惊醒小雪,一齐压低了声音。
小插曲过后,一家人继续走在大马路上,夫妻二人也是边走边聊,畅想着美好的未来。
尚才艺再一次陷入漆黑,虽然有些无奈,但是他知道,既然是以小雪的视角去看,那自己只能看到这些。
“盘坐”在黑暗中,尚才艺认为自己应该是这个姿势,他耐心的等待着小雪的再次苏醒。
同时他也在想造梦人给自己看这些的目的是什么,绝对不只是让他看看造梦人一家有多幸福。
这一次的等待比之前还要短暂,小雪苏醒的过程也与之前大有不同,整个漆黑之境都在晃动,最后归于平稳,这时小雪慢慢睁开了双眼,尚才艺也终于看到了外面的场景,与此同时,一股钻心的剧痛如钢针般刺入尚才艺的大脑。
原来他不仅是用小雪的视野看世界,还共享了她的感觉,这股剧痛不是尚才艺本身遭受的,而是小雪的伤痛分享给了尚才艺。
“爸爸妈妈!”
小雪发出的凄厉哀嚎,她看着不远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爸妈,用力的向他们爬去,可是在剧痛之下只是前进了一点点就陷入了昏迷。
仅仅几秒的画面,尚才艺感受剧痛的同时,还听到了小雪的那句哭喊,看到了那样触目惊心的一个画面,没等尚才艺思考发生了什么,一切戛然而止。
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黑暗被明亮取代,尚才艺用手遮住双眼,努力的适应光亮,待到看清周围场景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又坐到了沙发上,电视上的画面也和他最后看到的一样,一片漆黑。
他看向依旧坐在他身旁的造梦人,问道:“最后一幕是发生了什么?”
造梦人没有回答,而是对着他笑了笑,那个笑容很怪异,看起来很僵硬,就好像是人偶笑一样。
笑过之后,造梦人的身体化作繁星点点,慢慢消失在沙发上。
吱~
电视机发出声响,上面出现了新的画面,尚才艺没去管造梦人的消失,这里本就是人家创造的梦境,人家消失他不感觉有什么意外的。
这次电视的画面有些模糊,看得出来是监控录像,场景尚才艺也很熟悉,就是最后一幕中小雪看到画面,只是小雪的父母还没有躺在地上。
很快,小雪一家人就出现在监控的范围里,造梦人一只手抱着熟睡的小雪,另一只手牵着他的妻子杨艳,在人行道上缓慢步行。
夫妻俩牵着的手跟着步伐节奏摆动,有说有笑的,看着好不浪漫,很快他们就走出了监控的范围。
突然一道强光闪过,刺耳的刹车声在电视中响起,原本走远的小雪一家人重新出现在摄像头的范围里,只不过他们是被撞飞过来的,落地后,夫妻俩当场就没了动静,只有小雪挣扎的爬了几下,之后也趴着不动了,这一幕与尚才艺刚才看到的画面对上了。
这时候监控录像的亮度突然变高,一个人的影子清晰的出现在角落里,他只是在那里没露身子的站了片刻,就消失了。
过了十几秒,少半个跑车身子从摄像头范围里闪过。
视频开始加速,直到有人发现这里的情况,视频恢复1.0倍速,那个人报了警,还打了120,很快救护车就出现了,他们对地上的三人检查情况后,对小雪开始抢救起来。
此时沙发上的尚才艺心里很难受,看着他们救小雪,他多希望医生们可以成功,但是他知道,最后活下来的是造梦人,也就是小雪的爸爸。
“唉~”
即便尚才艺之前就猜到了些什么,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当他亲眼看到幸福的一家人因为一场车祸变得支离破碎,尤其是肇事司机还逃逸的场景后,他无奈的感叹世态炎凉。
原本憧憬着美好明天,结果却没有了明天,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