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的饥饿,也许还可以从奶奶经常教我们唱的民谣中去体会感受。
有的时候真的是要去舔锅铲。
张打铁,李打铁,
打把镰刀送姐姐。
姐姐留我歇,
我不歇,
我要回家割燕麦。
割一升,喂鸭青,
割一箩,喂鸭婆。
鸭婆生个饽饽蛋,
敲到锅儿团团转。
爹一碗,妈一碗,
幺儿媳妇舔锅铲。
记得小时候每次过年,我们家和二叔家都会杀两只大公鸡。
堂哥和两个堂姐都能在过年的时候吃到鸡霸腿(大鸡腿),我和二哥却吃不上。
有一年腊月底,我帮妈妈抓住鸡脚杀鸡的时候,我就问:
“妈,今年过年我能不能吃一个霸腿?”
“三娃儿,怕是吃不到哟。”
妈妈抱歉地说。
“那为啥子国哥哥和姐姐他们都可以吃?”
我不满地问道。
“三娃儿,过年了,我们要给潘老师和李老师他们,一家送一个霸腿,还要给婆婆留一个霸腿,剩下的霸腿我们几个人分着吃哈。”
妈妈耐心地给我解释着。
“为啥要给潘老师和李老师送鸡霸腿?”
“潘老师和李老师,你都要喊师公。”
“你爸爸是跟着他们两个学过医的,过年过节还是要表示一哈噻。”
“哦,那好吧!”
那个时候,妈妈就经常把好吃的东西藏到柜子里面,留着给我一个人吃。
有一年暑假,二大队的表叔娘送了一两斤李子给我们家。
我们家没有果树,妈妈知道我一直都特别馋这些水果,就把李子放到卧室的木头柜子里面。
“三娃儿,你过来。”
每天下午,妈妈都悄悄地把我喊到卧室里面去。
“来,给你吃几个李子。”
妈妈从柜子里面拿出李子,递到我手上。
“妈,你也吃一个嘛!”
我拿出一个李子给妈妈。
“我不喜欢吃李子,你自己吃嘛!”
妈妈推开我的手,然后叮嘱道:
“莫让你二哥和婆婆他们看到了。”
“为啥子呢?”
我疑惑地问道。
“家里面,就你身体最撇(最差),留到给你补补身子。”
妈妈说。
“那我还是分几个给二哥吃吧。”
我央求道。
“你莫分了,总共才这么点,分给他吃了,你就没得了。”
就这样,表叔娘送过来的李子,都被我一个人消灭掉了。
小时候,家里面一直缺油少粮。
尤其是每年青黄不接的时候,天天都得喝豌豆汤。
有一天放学回家后,我先把作业做完了,然后就跑出去找小伙伴们玩儿。
一会儿捉迷藏;一会儿玩抓人;
有时还站在那里给女孩子们当跳皮筋的桩子。
反正那天是玩得特别的尽兴。
吃晚饭的时候,妈妈站在家门口大声地喊:
“三娃儿,快回来吃饭了!”
我兴冲冲地跑回了家。
奶奶、爸爸妈妈和二哥都已经坐在饭桌边了。
我一坐下来,看到面前摆着的那只碗的时候,就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那段时间家里面正好碰上青黄不接,前面已经连着喝了好几天的豌豆汤了,里面就漂着几块小小的面疙瘩,结果今天晚上还是一样的。
我刚低下头,就看到了豌豆汤里面的影子,那是我的小脑袋。
再仔细一瞧,我的整张脸都显现了出来。
这是什么晚饭嘛?
分明就是一碗清汤!
每天晚上喝了这个豌豆汤,在睡觉之前,总要跑好几趟厕所去解小手。
挨到睡觉的时候,肚子早就已经饿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