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每天在哪里吃饭?”
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女医生问道。
“哎~哟~,在~学~校~食~堂……”
坐在就诊台旁的学生有气无力地小声回答着。
白水中学的医务室里,一位身材瘦小的学生坐在凳子上,上身因为胃部的剧烈疼痛而蜷缩起来,双手使劲地压着胃部。
学生的脸色蜡黄,冒着粗汗的脑袋有气无力地耷拉在就诊台上。
医生问一句,他回答一句。
这已经是我连续好几天,在下午上课的时候胃疼了。
前两天胃疼的时候,我咬紧牙关,左手握成拳头,死死地顶在胃上,稍微过几分钟,疼痛就慢慢地消退了。
昨天胃疼的时候,雨飛叫我去学校医务室看一看。
我不愿意,现在正是高三最紧要的关头,我可不想因为跑去看病而耽误重要的课程。
不料今天下午上课的时候,胃痛又找上门来了。
现在正是高三下学期,刚刚开春的时候。懒洋洋的太阳照进教室里,晒在身上暖暖的。
化学老师正站在讲台上绘声绘色地讲解着“卤代烃中卤原子的检验方法”,黑板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化学公式。
我左手顶着胃,右手握着笔,脑袋趴在课桌上,坚持着继续听课。
雨飞用钢笔轻轻地戳了一下我的脑袋,压低声音问道:
“你怎么又胃疼啦?你还是去医务室看一看吧!”
“让我再忍一会儿!”
我小声地回答道:
“你快抄黑板上的公式吧!我先歇一会儿,下课以后我再借你的笔记来看。”
雨飞见我特别的犟,也没办法,就只好飞快地在本子上“沙沙沙”地抄写着公式……
我的胃从我出生的时候,就跟饥饿和缺油少食联系到了一起。
我小的时候,经常听到妈妈聊起我出生那几天发生的事情。
“三娃儿生下来三天后,他爸爸才晓得是又生了一个儿娃子。”
“他原来一直以为生了一个妹崽!”
妈妈乐不可支地笑着说。
“啥子哟?他爸爸不是当天就回医院了吗?”
“哪闷都等到第三天了才晓得呢?”
外婆家的院子里面,妈妈和姨姨舅妈们正坐在屋檐坎的长条凳上,一边择菜,一边摆着龙门阵。
那时,我只有四五岁,二哥早就跟着一群表哥表姐们跑出去玩了。
我却被妈妈她们摆的龙门阵吸引住了,因为她们讲的那个三娃儿就是我。
“三娃儿本来应该要在家里生的。”
“结果那天老外婆(妈妈的外婆)屋头杀了猪,请客的嘛。”
“三娃儿的奶奶,都喊我莫去。”
“说我都怀胎快十个月了,恐怕最近就要生啰。”
“那你还跑起去?”
几个姨姨舅妈们异口同声地问道。
“可是在我们屋头,一年四季哪有几天能吃得到肉嘛,能吃饱饭的天数都没得好多。”
“老外婆屋头杀了猪,我过去了,再哪闷也可以粘点儿油星星噻。”
妈妈笑一笑,总结道:
“主要还是我嘴巴馋,想过去吃一顿饱饭!”
“那姐夫哥哪闷没有陪到你一起去老外婆屋头?”
“你们晓得的噻,姐夫哥在医院里头当医生。”
“只要乡坝里哪家屋头有人得了病,来喊他去看病,他就要背起药箱箱去看病的嘛。”
停顿了一下,妈妈接着说:
“那天我起了一个大早,吃好早饭,把猪喂好,就出门往老外婆家赶。”
“到的时候,他们才刚刚把猪拉到条凳上,几个人摁在那里准备杀。”
“我就用双手抱着我的大肚子,坐到那里等着吃肉。”
“那你吃到肉没有嘛?”
“哎呀,就是讲哟。”
“我挺着那么大一个肚子,走了八里多路,就是想去吃一块肉。”
“结果老外婆刚把肉给我端上来,我的肚子就痛了。”
“我前头都生了两个娃娃了,这下肚子一痛,我就晓得糟了,这个娃娃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