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村里的领导们都挺忙,三天两头都在公社开会。
特别是村支书和大队长,每天早出晚归,忙得不见人影,有社员想开个介绍信都得半夜去敲门,白天是找不着人的。
一来是生产大队年底总结,和明年的生产计划。
二来是三五计划兴起的运动,这个在市里已经有些矛头了,但是之前生产大队一直忙着秋收,不可能放下地里的活来整这些事情,公社的领导就先把这些事情放在一边。
这秋收完了,暂时也没别的事,可不就得提起来了。
中兴大队的大队书记叫林国荣,是林国义的堂弟,刚五十,当过兵,伤退下来的,平时挺低调,存在感不高。
毕竟队里生产都是大队长林国义在负责,林国荣对农事不怎么在行,也就不爱上去指手画脚了,他人还不错,没有什么架子,虽然也是脱产干部,但农忙的时候会帮忙干活。
林国荣被抓着开了好几天会,头都是大的,但是大趋势是这样,他也没办法。
想了想,跟公社领导说:“我们中兴大队肯定紧跟领导们的步伐,我回去安排安排,等下个月中旬,就在村里开一次大会,到时候请领导们指示。”
那得拖一个来月也太久了吧,公社领导有些不满意。
林国荣补充:“是这样,我们村去了不少修水库的,他们都没回来,上头的教育总不能把这些同志给落下,正好这会儿队里还有点事儿没忙完,猪也没有杀,等下个月中旬都收拾完了,大家伙也都回来了,这样做起工作来效率高。”
公社领导勉为其难的点点头:“那你们都要抓紧啊。”
大队长林国义在开完生产的会后,被叫到市里去开会了。
说起来还真是多亏了夏芝芝。
她这段时间写了好几篇文章,有大队长和社员研究怎么增产的,有中兴大队如何见缝插针种植粮食的,还有村里小孩在地里捡粮食的。
这些事情其他村里也一样在发生,在村里人看来都是平常。
可她配上应景的照片,通篇文章洋溢着五谷丰登的喜悦,全国各地的报社到处寄,被采用的概率还蛮高的。
这个年代报纸的宣传力和影响力都是非常大的,中兴大队隔三差五的在报纸上冒头,市里领导想不关注都难。
领导们一看,中兴生产大队在生产这一块,确实安排的挺到位,得给这种好同志颁个奖。
于是通知林国义去市里头参加表彰大会了。
公社稍微给他透露了两句。
这天,林国义一大早就起来,给自己收拾的板板正正,借的夏芝芝的自行车,骑车过去的。
上台领奖的时候,只觉得心怦怦跳,好在他有夏芝芝给准备的小纸条,一路上背了一道,临上台又看了一遍。
这才完整的说完感谢词。
其实他自己是不太满意的,他在村里头讲话的时候一点都不紧张,不知道为啥来了这里,看到下面坐着的那一排排领导就开始不由自主的紧张。
虽说是有点不满意,但是和其他磕磕绊绊的选手比起来,他觉得自己也还凑合,起码没给大队里丢脸。
回来的时候,他连大红花都没舍得摘,把锦旗背在身后,骑着自行车,特意从公社那边绕过去,在旁边两个村子兜了一大圈。
他这穿红带绿的格外显眼,还没进村子呢,就有眼尖的小孩看到他了,追着跑了过去:“五爷爷回来了,五爷爷回来了!”
林国义胸前带着花,别金灿灿的奖章,背上背着印有先进生产大队的大红锦旗,整个人别提多花里胡哨了!
队里评上先进大队是林国义多年的夙愿,自己评了个“先进生产者”倒属于意外之喜。
中兴大队的社员多是当年闯关东的时候过来的,可以这么说,村子里当时都是穷鬼,要不穷的话,也不可能背井离乡来到这地方。
当年的村长是林国义他爹,拉扯着一大帮乡邻,也没少受隔壁村子的气。
不要想着村里的人能有多朴实,大家争耕地争河段,打的头破血流常有。
中兴大队曾经被隔壁的朱家村和王家村联手欺负过,那真是打的抱头逃窜,毫无还手之力。
林国义深受自己老爹的教导,接班之后,一门心思想把村里搞好,人嘛,不争馒头争口气。
经过这些年努力,他们村拖拉机买了,年年都能交够公粮还能分钱,猪都比别的村多养了几头,如今还被评上了先进生产大队,条件比其他几个村子好一大截,他怎么能不高兴!
他回来的路上,特意背着锦旗特意去那两个村子显摆了一圈,当年中兴大队确实是最穷的,没少被他们挤兑,那又怎样,现在他们村富起来了!
真可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林国义平时挺端着的,觉得自己是大队长,得做好榜样,要严肃一点。
这也没毛病,村里头本来都是沾亲带故的,他要是嬉皮笑脸,太好说话,平时就不好管了。
可今天这一路过来,咧起的那个嘴都没有放下过。
他一路骑到生产队的办公室,用喇叭通知大家来开会,所有人都得来。
夏芝芝一听,背起包,抄起自己的搪瓷缸,都顾不上招呼韩悠然和姜秀荣,她要去抢位置!
因为她来的快,到了礼堂,里头只到了一小部分人。
大队长正在试话筒,她走过去把搪瓷缸往讲台上一搁:“队长,我来,我来,我给你当主持,你去下边等着,轮到你了,你就上来发表感言!”
啥叫轮到他了,大队长有点不太乐意,他想一个人表演。
看他不让座,夏芝芝使劲推他:“快让开,一会儿人都来了。”
好玄没给大队长从板凳上撅下去。
大队长又不好和她一个小姑娘挤,只能用手紧紧抓着讲台边:“我来,我来就行,你别推我,我这个胳膊前两天受伤了!”
大队长抓讲台抓的紧,她推了几下都没推开,总不能把他连人带讲台扔下去。
听到他这么说,眼睛一亮,竟有这种好事,那还等啥。
夏芝芝马上用力捏他的痛手。
大队长小声叫了一声,松开了手,然后被夏芝芝从凳子上推走。
大队长一个踉跄起身,不甘心就这么下去,站在了讲台边上瞪她。
她全当没看到,摆弄着话筒:“(为)~,喂(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