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开玩笑,说明莫西莱尔的心智尚且维持在基准线之上。
不知道是因为她的精神相较其他人本就更为强大还是在这儿待的时间不够长,那些其他人大都已经罹患了的纷扰幻象、幻听乃至严重的头痛症状她一概没有。
哪怕是在磁场影响更加严重的双月期间,对莫西莱尔来说也不过是略微勾起了一丝心中的烦躁而已。
或许这里面也有她饮用的小半碗提卡的作用吧。
莫西莱尔胡思乱想着,抱着抛体走到了一间小棚屋前。她不想一个人抱着这些冰冷冷的铁疙瘩跑遍整个营地,而且那样的效率会很低,所以她要找些帮手来。
这座矗立在污泥与积水之上的简陋小屋和其它瑟缩在暴雨、闪电与红月辐照下的临时庇护所没有什么不同,莫西莱尔会选择它只是因为它离她最近而已。
小屋没有门,入口只是挂着一层被雨淋透了的毛皮。
当她挤过毛皮的缝隙,突兀地钻进这间狭窄的棚屋的时候,正好有一道足以刺破空间壁垒的闪电蜿蜒爬过天幕。
瞬时的雷光与爆鸣足以震撼这片平原上的所有生灵,尤其是随后而至的妖冶红光透过她身躯,在屋子里投射出一个极细长极扭曲的恐怖长影。
也许是长时间的精神紧绷让小屋内等待命运裁决的居民们有些杯弓蛇影,也可能只是她被雨水打湿后披头散发的样子乍看下正符合某些乡野间流传的恐怖故事的反派特征。
几乎所有人都开始在同一时间放声尖叫起来,或者面色惨白表情狰狞状似鬼上身。
在这些受惊的人儿里,只有一个人没有尖叫、没有鬼上身或者尿湿裤子,因为这个人在莫西莱尔出现的时候已经两眼一翻昏死过去了。
她挑着眉毛看着他们尖叫哭嚎,满地乱跑想要在囫囵不过巴掌大的地方逃离她这个噬人的怪物。
下雨天确实很适合讲鬼故事或者干脆扮鬼来吓唬小孩儿,她以前没少干过这事,但是当人们害怕的对象转为她自己的时候,这就令莫西莱尔感到有点恼火了。
和小屋里的其他人一样,福根只是匆匆一瞥就将莫西莱尔当作了双月、新年、圣诞、祝圣日或者万圣节、国庆日等等节日期间跑出来吃小孩儿的女巫。
而在意识到这个屋子除了被“女巫”占据了的入口以外并无其它出路之后,福根干脆就蹲在角落当起了缩头乌龟,并且暗暗祈祷女巫大人不会盯上自己。
莫西莱尔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只是单纯觉得很不爽。
“你们在干什么?”莫西莱尔抱着她的抛体,冷冷地问。
没有人回答她,她就跨过躺在地上晕厥过去的某个胆小鬼,用靴子在一个背对着他瑟瑟发抖的男人的屁股上留下一个泥印儿。
“说话。”她皱起眉头,更生气了。这些人畏畏缩缩的,搞得她好像会吃人一样。
和其他人一样抱着脑袋装死的福根感到屁股上被人踹了一脚,身子登时就绷得跟手痒痒抓着高压线后不慎遭到电击的猴子一样僵硬。
屋子里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就找了他啊?
“喂!”莫西莱尔不满地大喊。
“别吃我!”福根怪叫一声。
他哆哆嗦嗦地指着那个已经安然入睡了的男人,恳请大魔王莫西莱尔放过他。
“吃他吧,他肉比我嫩!”福根就差跪在地上给她磕头了。
莫西莱尔脸色一下很难看。她懒得再多费口舌,而是揪着福根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拽起来。
“救命啊!”他拼命挣扎着,胡乱扭动的时候差一点就将莫西莱尔带到地上去了。
可怜的福根,这个饱受成人童话荼毒的傻瓜一定是以为自己就要被吃掉了。
“笨蛋!是我。”莫西莱尔勉强把他调转了个方向,迫使他直面自己。
然而福根死死捂着眼睛,嘴巴里还嘟囔着诸如:“不能看不能看,看了就全完了”,或者“别吃我别吃我”、“沼泽女巫大人行行好吧”之类的蠢话。
“梆!”
他的脑门上狠狠挨了一记暴扣。
“所以为什么要大晚上的吓人啊!”抱着手里的一箱被称作抛体的金属小玩意儿,冒着大雨赶往营地角落的木塔的福根忍不住又开始抱怨起来。
然而一想到那位大人刚刚赏赐给他的“惩戒”,他就吓得立马闭了嘴,似乎莫西莱尔很有可能因为他喋喋不休的废话而在下一刻闪现到他的背后,并且为他隐隐作痛的脑门再添一个喜人的大包。
他做贼心虚般四处张望了片刻,确认附近没有多出什么可疑的身影后才继续向其中一座木塔走着。
按照那位大人的吩咐,这座塔就是他要搬运弹药的最后一座塔了。
坦白来讲,福根并不是很愿意接受这个差事。下雨天被迫外出本就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好事情,何况还是在危机四伏的双月里。
一旦踏出先前与同伴待着的小棚屋,空气中游荡的各种异兽的哀嚎、嘶吼、尖啸声就清晰了远远不止一倍。这些震人心魄的怪叫和天穹上泼洒而下的猛烈雨水使他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述的恐惧,足以让他双腿发颤,并且想要不顾一切地调头返回能够提供虚假安全感的小屋——然而只要在迷蒙的雨水和灯光下看见莫西莱尔那要吃人的眼神,他就只能尴尬地干咳一声,装作云淡风轻地前往那两座据说稍微安全一些的射击塔补充弹药了。
营地里的土路上已经积满了水,在一片咕噜咕噜的泥沼受压迫的怪叫声中,福根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目的地走去。
营地不大,但是越接近木塔,只一墙之隔的各种异物刮擦木墙的声音就愈发响亮与令人害怕。
一些从墙外飞射而入的骨刺、骨钉也开始时不时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失去动能后歪歪扭扭地在刺进已经千疮百孔的烂泥地。
在连成一片的令人头晕目眩的咆哮声中,偶尔能看见一抹刺眼的辉光在木塔上方出现。每当这束快到不可思议的线条掠过夜幕下的红光和雨水时,墙外蠕行的黑暗就总会为之凝滞片刻。
这让福根想起了下午时分划破寂静的那只青鸟。
他咬了咬牙,忽视了那些不时飞过头顶的吓人骨刺,一手抱着木箱,一手抓着木梯向上爬去。
“妈的你们最好能守住啊!”他嘴里嘟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