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大人建这些塔要做什么的？”范克敲下了手里的长钉，对身边的同伴问道，
“我怎么知道。”蹲在地上钉木板的汤米耸了耸肩，只是敷衍地回答他，“也许是侦察用的吧。”
“侦察？在这个面对面都看不清你老妈脸的迷雾天里？”范克惊奇地瞪大了双眼，好像是听见了天底下最不可思议的笑话。
“嘿！要我说，你干什么不直接去问荷鲁斯？”汤米有点不耐烦了，“一整天了，你每敲一个钉子就要问我‘你看到卢恩他们手上拿的怪模怪样的武器了吗？’，或者‘我们的钉子是从哪儿来的？’‘我们什么时候还能看见莫西莱尔大人？’这样的蠢问题。”
“你能不能别烦我，让我好好干活不行吗？”汤米挥舞着空闲的左手，像是驱赶蚊蝇一样让这个恼人的家伙离他远点。
还差几条木板，这座结构简单的射击塔就算是建完了。虽然他听见有人正顺着梯子往木塔上爬，但是他根本不在乎。
他现在只关心中午吃什么，此外的事一概不想理会。
汤米的话好像起了点作用，因为范克很快就像被林中女巫施了定身咒一样呆滞地看着他——或者是他的身后。
“莫西莱尔大人！”范克指着他背后的迷雾吱哇乱叫。
“啊啊！对，莫西莱尔大人。”汤米阴阳怪气地讥讽他，“她这样的大忙人愿意抽出时间来见你——真是想得美！”
“下午好，先生们。”下一刻，她就忽然站在他们面前了。
“啊！莫西莱尔大人！”汤米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吓得手足无措，脸色发白得活像被人按在面粉团里滚了一圈一样。该死！他怎么没想到刚才顺着梯子往上爬的会是这位大人！
“你怎么不早跟我讲！”他咬牙切齿地问范克。
“我早和你说过了！笨蛋。”范克面带微笑地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的工作。”莫西莱尔冲他们点了点头。
和卢恩等人不同，营地里的大部分人实际上都从未近距离接触过这位女士。虽然他们人都说她并没有看上去那么难相处，但她突如其来的拜访还是让范克二人陷入了紧张之中。
与紧张中带着兴奋的范克相比，面对活生生地站在他们面前冷得像是十二月的朔风的莫西莱尔，汤米的第一个反应是：他们是不是做了什么天大的蠢事？
但是仔细想想，他好像除了偶尔会对天真的小孩儿们开些恶作剧外就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了。
莫西莱尔倒是没有过多在意他们过度的心理活动。她只是尽量露出一个不那么刻意的笑容，然后把注意力放在已经修建的差不多的射击塔上。
在晾晒完捶打干净的衣物后，莫西莱尔甚至没有来得及对它们进行“不要在大雾天气里发霉发臭”的祈祷就急匆匆地赶到了围墙边的施工现场。
这些射击塔对接下来的潮汐夜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它们可以简陋、粗鄙，但必须要能够承受可能的小型火器的投射打击以及加强型轨道步枪连续开火时产生的震动。
这座射击塔是分布在营地四角的四座木塔中的最后一座了，如果已经修建的差不多，那么她就该带人铺设为轨道枪供电的高压电缆了。
“她对我笑了！她对我笑了！”虽然莫西莱尔的脸颊上只是闪过一个稍纵即逝的蹩脚笑容，但对于憧憬了这一天很久的范克来说，这依然足以使他开心到胡乱挥舞着手里的工具，并且恨不得原地来一段他最擅长的喀纳斯街舞。
“蠢货，她明明是对我笑。”汤米不屑地瞥了一眼手舞足蹈的同伴，得意地摸了摸他下巴上自认性感的小胡子。
为了节省工期，这些射击塔甚至都没有可以遮风挡雨的顶。
它们有的只是四根嵌入泥地的支撑柱、略高于围墙的由聊胜于无的木板子防护的几平方米大小的平台与一个不适合体重超重者上下攀爬的简易木梯。
虽然莫西莱尔并未取得官方承认的工程学博士学位，但检验这种莽荒地带常见的古老防御建筑，她一样很有心得。
于是在汤米与范克敬畏的注视下，她恶狠狠地践踏着几下脚下的木板。
虽然知道碧榆这种坚硬古树削成的木板不会因为一位苗条女士的乱蹦乱跳破折断裂，但它们吱哇乱叫的声音依然让二人为其狠狠捏了一把汗。
在确认平台的木板不会因为随意的嬉戏打闹而破上几个大洞后，莫西莱尔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借过两位先生手上的锤子，对着平台上的其它地方开始敲敲打打——即便验收的方式过于儿戏以使人略感哭笑不得，但不得不说，这些本土生长的“圣树”的坚韧与强度给莫西莱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于是她很快就与范克、汤米二人道别，然后从正在空地上练枪的几个人拎出了雷纳德和迪斯马。
虽然雷纳德二人被拉出来的时候一头雾水，但当看见莫西莱尔手上提溜的一卷黑线时就全都恍然大悟了——这不就是之前他们架路灯时所拉的电线嘛！
在莫西莱尔的指挥下，他们迅速在营地的四座射击塔上铺设起了专为轨道步枪供电的线缆。
他们埋头拉线的动作很快吸引了一批人，这些刚刚结束了建设射击塔的工作的人连饭也顾不上吃了，而是好奇地站在他们的身边，伸着脖子仔细观瞧他们用锄头在泥地上拉出一根浅沟，然后再埋线、填平。
之前看过他们架设路灯的人这时候恍然大悟过来，洋洋自得地告诉身边人他们这是在埋“癫线”。
由于荷鲁斯完善的“保密工作”，大家还并不知道这些电线是为了轨道步枪做准备，只以为莫西莱尔是打算在营地的四周架设更多的路灯。
更多的路灯当然也不错，虽然迷雾限制了光的范围，但亮一些总还是好的：他们能更轻易地观察到更远的地方，也能更早发现潜在的威胁。
这对他们平时在营地里的活动也有好处，至少做针线活的时候不必担心过于靠近火堆而把自己的眉毛和衣服点着了。
天可怜见，一些勤恳而不愿让珍贵的衣物被篝火点燃的妇女都宁愿挤在营地中央仅有的几盏路灯下修补衣服了。
这也更坚定了莫西莱尔要将电力带给所有人的想法。
然而当莫西莱尔叫上几个青壮年搬出了一台怪模怪样的玩意儿的时候，他们才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错了——不仅错了，而且还错的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