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拉翁，用的是内燃机。”迪伦说出了一个她闻所未闻的名词。
其实迪拉翁这种民用工程机械体用的是次级的冷聚变发电机，但是莫西莱尔实在懒得同学习刚刚才起步的迪伦解释什么叫“原子”，什么叫“聚变”，电流又是怎么驱动电动机转动的。
那些电磁感应定律、洛伦兹力定律、叫人头痛的转子定子，还是让迪伦自己搞定吧，反正按迪伦表现出的学习天赋来看，过不了多久他自己就会意识到从未添加过燃料的迪拉翁绝对不是使用内燃机作为动力的。
“内燃...机？”佐伊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一种通过使燃料直接在机器内部燃烧，并将其释放出的热能直接转换为机械能的发动机。”迪伦按照记忆中的莫西莱尔给他的《小小工程师入门手册》上的内容进行名词解释。
反正莫西莱尔女士说过这种他闻所未闻的发动机不算什么机密。
“将热能直接转换成机械能？可是这怎么可能？”佐伊不是不能理解什么叫热能直接转换为机械能，但就像现在所有的主流发动机都需要先将锅炉里的水烧开，再利用高压高温蒸汽作为媒介来利用燃料燃烧时释放出的热能一样——不烧水，不用蒸汽，怎么推动活塞？
“您知道气体受热膨胀的原理对吗？内燃机的运作正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上的。”迪伦耐心地回答她。
“我当然明白，可是你们如何利用气体受热膨胀来高效地转化能量？”说到对该浅显原理的应用，佐伊有印象的好像就只有那些曾经用于高空侦察的军用热气球了。
“通过在内燃机的气缸中点燃一种经过汽化处理的高热值液体燃料，我们能使其燃烧时直接推动活塞的运动——这大大减少了传统蒸汽机在冗长的将热能转化为机械能的过程中由于热传递、结构摩擦而不可避免地损失掉的能量，同时对动力输出部分整体的结构而言也是一次巨大的‘减负’。”
迪伦一边说，一边将一本随身携带的册子拿出来。他快速翻动着莫西莱尔给他的某本儿童兴趣读物，在上面找到了一张经典二冲程内燃机的原理示意图。
佐伊是个聪明的姑娘，何况内燃机与蒸汽机的工作原理实际上没有那么大的差别。
她很快就理解了什么叫做“内燃机”，却还是无法相信这样一个足以开辟新时代的工程结晶就这么摆在自己的面前。
一台无需锅炉的发动机，一台能够直接利用燃料燃烧的热能输出机械能的伟大机器！
天呐！如果这所谓的内燃机这么好用，那么光是免去锅炉制造的特点就能每年为他们省下几百几千万吨的钢材，更不要说那些费时费力的锅炉铸造工序与其臃肿体型在军事领域带来的弱点了!
他们的泰坦机甲将更加灵活、更加敏捷，并且再也不用受制于锅炉补充水与成山的煤炭了！
“一个没有锅炉的发动机。”她嘴里喃喃地说着，看向迪拉翁的眼神更加复杂与震撼。
“是的！一个没有锅炉的发动机。”迪伦变得神采奕奕起来。
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内敛害羞的男人，在谈及自己的兴趣爱好时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一个不需要添水、不需要泄压，结构精致而小巧高效的发动机。”迪伦很高兴能遇见一个同样对机械敏感的同类。
他兴奋地指着不眠不休地已经连续工作了好几天的工程机器人，在它震耳欲聋的链锯轰鸣声中对佐伊发问：“您知道，内燃机的热效率即对燃料的利用率能达到多高吗？”
“多高？”佐伊好奇地问。
迪伦居然没有直接告诉她答案，而是神秘地伸出了四根手指。
“百分之四？”佐伊脱口而出。
“不——不...”迪伦笑着看向面前的年轻科学家，“它的利用率能够达到...百分之四十八以上。”
佐伊对着迪伦眨了好几次眼睛，以确保他没有说错或者她没有听错。
蒸汽机本身的热效率并不低，但算上锅炉的话，旧式的回流式蒸汽机的热效率只有百分之十二，目前最好的北英联合军工体生产的高压双动式蒸汽机也只是将这个数值提升到了百分之二十二——而这已经是数万科学家在资金充足的情况下夜以继日工作了数年的成果。
但是内燃机...它的热效率...远超当今的所有蒸汽机。
佐伊的的表情开始和迪伦第一次听见莫西莱尔说出这个数字时一样精彩。
她很想在手上的二冲程内燃机原理图上找到漏洞或一些端倪，但是它是这样地精准而无可挑剔——至少在理论上，内燃机是真的可行的。
它的出现将会再次掀起一场变革，其意义将不亚于世界上第一台真正投入工业生产的实用蒸汽机。
唯一的问题是，什么样的燃料才能够满足内燃机苛刻的使用要求？
是高精度提纯十分麻烦的乙醇？还是其它与内燃机本身同样神秘的东西？
“所以，它用什么作为燃料？”即便知道不一定会得到答案，但佐伊还是提出了自己内心最迫切最渴求的问题。
作为一个愿意为全人类幸福奋斗在最前线的见习战地科学家，佐伊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探究精神与好奇心。
她真的很想知道答案，真的真的很想。
“咳咳。”看着佐伊近乎哀求的神情，迪伦反倒有些犹豫了。
因为关于这些“细枝末节”的部分，负责教导他莫西莱尔女士还没有专门提到过，他自己也只是在《小小工程师入门手册》上看到过一点关于石油裂解与分离的只言片语。
说是教导，实际上绝大部分时候莫西莱尔都只是让他有空就与自己在舱室里呆着，然后丢给他几本按上去就有声的书或者一个模型，接着闷头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情——即便如此，迪伦还是觉得满足而幸福。
作为一个性命低贱的流民，被允许与莫西莱尔女士这样的大人物同处一个房间本就是足以让他受宠若惊的认可——何况这位仁慈、慷慨的女士还不求回报地向他分享这些处于绝对前沿的知识。
对他这种酷爱工程建设与实用机械构造的人来说，无时无刻不在鼓捣陀螺仪、齿轮套组和活塞连杆的莫西莱尔比他以前听过的任何真神都更加务实也更加充满绝对理性的光辉与神性。
“内燃机大部分用的都好像是汽油或者柴油，”迪伦挠了挠头，不太确定地说，“它们都可以在石油里蒸馏裂解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