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咒术高专的公共休息区采光不太好，灰原雄每次过来，都会不小心踢到并排伫立在门边的两个贩卖机。
这次，他终于长记性了。
进门前先迈右脚，腰往边上一拐，就像在玩初中生的躲避球游戏。
他的身形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可笑弧度，落地时候，他虽踉跄了一下，却格外开心。
脚尖，肩膀，身子，头，都没有撞到耶！
他刚想对着前方状似无人的空地，给自己来个胜利的结算动作时，抬头，竟看到了笑意盈盈的夏油杰。
“啊！夏油学长你在啊！”
夏油学长是个成稳的人，灰原雄第一次见到他时就这么觉得。
新宿车站外，人群像是背景板，靠着护栏一边聊天一边等着身为新生的他们，这两个学长的一举一动，都给他这个乡野里长大的男孩不小的冲击。
“时尚。”他说的是五条悟。“那个墨镜，真的没见过。像杂志里的明星一样的人耶。”
他曾和唯一的同期七海建人如此评价到。
“至于夏油学长。”他不顾七海建人怨怼的目光，径自半躺在了不属于他的床上，“不说话的时候特别酷，说话的时候感觉更酷了。”
文化水平有限的灰原雄，绞尽脑汁想出的最盛大，最时尚的形容，便就是这个即将反反复复都在用的，酷。
夏油杰穿着过大的白色T恤，跕着黑色的人字拖，用一种，酷，的姿势，坐在休息椅子上。
他笑着说，“灰原，辛苦了。”
灰原雄坐在学长的身边，初出茅庐的他，像一只刚刚长了羽毛的小鸟。
活力与精力，这两个标签几乎贴满了他浑身上下。
他喋喋不休的和夏油杰说了今天的任务，任务的细节，任务后的感受，还有——
“我有帮到人哦。”他说。
“是吗？”夏油杰的反应很是冷淡。
“嗯嗯！不是任务，是在路上。等车的时候，身边那个可恶的四级咒灵居然爬在女孩子的大腿上瞎摸。太可恶了！”他义愤填膺的锤了一下腿。
生气，不仅是因为咒灵的恶行，更是因为，他有点想不通为什么只有看到了的，才能去解决，而不是，看不到的，也有能力去解决。
这个问题太复杂，他也只是碰巧模糊的意识到。
灰原雄想，夏油学长那么聪明，那么酷，那么见多识广，一定，一定能告诉他，这个模糊难懂的问题，究竟由谁来解决吧。
然而他还没开口，夏油杰就起身走到了贩卖机前。
“灰原，你要喝什么？”
贩卖机听说是五条学长出资弄进来的，那个时尚的学长总会干一些很洋气的事，比如，饮料其实是免费的，因为投币的货币，是五条学长不知道哪里搞来的游戏币。
“葡萄汁。”
夏油杰从贩卖机旁的一个储蓄罐里摸出几枚游戏币，然后面无表情的完成购买和取货。
接过饮料，喝了两口，灰原雄把想说出口的苦恼抛之脑后。
继续喋喋不休。
“学长，明天我和七海要去很远的地方执行任务。那个地方比我老家还远，还偏。七海拿到任务资料的时候，你都不知道，他的表情，”灰原雄激情表演了同期好友的神情。
恰到好处的演绎，既不夸张的像五条学长那种恶意嘲讽，也没有添油加醋，篡改七海的真情实感。
务实的性格，加上开朗的笑容和真心，灰原雄无论做出怎样的演绎，都能让人身心被愉悦。
一直保持着阴郁神情的夏油杰，看起来有被他短暂的取悦到。
掩着嘴笑了一下，可惜明朗转瞬即逝，好像小石子砸进池塘，扑通一声，水花四溅一瞬，就波澜无痕了。
“是这样的吗？”夏油杰买的是乌龙茶，他一直没打开，就这么握在手里。
灰原雄很喜欢开朗时的夏油学长，大概如喜欢烟花一样的心态。
所以他铆足了劲，继续絮絮叨叨的放光发热。
“听说那里的特产很棒呢。不是东京特产店随便就能买到的那种烂大街的伴手礼哦。”
“嗯。”
“学长你喜欢吃咸口的对吧。五条学长肯定不用说了，甜口。干脆任务结束后我多买一点好了。多扛几个大包回来。到时给家入学姐一份，五条学长一份，你的话，我会偷偷买双份的。”
夏油杰仍有笑意，但这次很淡，甚至泛苦。
被学长注视的灰原雄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
夏油杰的眼眸一直很深邃，是颜色极深的眼眸。
灰原雄以前对着镜子和七海抱怨过，如果他有像五条学长或者夏油学长那样的瞳色就好了。
一定很好找对象的。
七海问他，“如果真的有机会选，你选哪一个？”
他那天晚上真的把一句玩笑话认真想好久了，然后第二天早上，恳切的告诉好友。
“夏油学长的瞳色吧。”
“拜托，怎么真的有人会想一晚上白日梦啊。你是笨蛋吗？还有，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问就是了。为什么选夏油学长的瞳色？”
“因为一看就很聪明。五条学长的瞳色太漂亮了，第一眼会被别人因漂亮而忽视内涵。那我不要漂亮，我要有内涵！！”
此刻，这双被灰原雄认定为有内涵，聪明的眼睛，就在他的面前，离他不过半米。
可是，怎么会那么空呢？
他不敢置信的想着。
夏油杰沉默半刻，说“灰原，咒术师这个职业你当的还顺利吗？有没有感到艰难和迷茫呢？”
灰原雄被这两个不明所以的问题难到了。
不是回答不上，而是，他觉得，夏油学长不是简单的在问字面上的问题吧。
他是野兽派，在田园里打滚在山里长大的他，有着过人的直觉。
可是直觉准，不代表，聪明。
思虑了片刻，脑子里其实一直在蹦出他最开始苦恼的问题。
看得到的人，看不到的人，能解决的人，还有无法解决的人，真的不能一致吗？
像个绕口令一样的问题，让他几欲想脱口问出，可直觉在告诉他。
取悦学长，让他开心，千万别问。
于是他遵从直觉。
“这个嘛……因为我是不太会深入思考这些的人……”他心口不一的说完，然后故作阳光的接着说，“我觉得努力去做自己能做到的事，感觉很棒呢！”
“是吗？”夏油杰喃喃自语。
——有开心吗，学长。
——你有变得开心吗？
灰原雄垂眼，右手握紧了手中只剩一半的饮料。
他没有变得开心。
也许是，直觉出了错吧。
“说的也是。”
一个俏丽的声音忽然响起，模样姣好，身材高大的女性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你就是夏油杰？”她抛了个媚眼，“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女人突然卡住，像是喉头扎了一根鱼刺的表情。
灰原雄没有多待，因为取悦的受挫，直觉的大失败让他有些无颜继续坐在这里。
离开公共休息室，回宿舍的门口，他遇到了提着一袋子日用品的七海建人。
“七海，你怎么买这么多旅行用品？”
“那个地方很偏的，估计要住上两天。”
“哦哦，确实。”新的事情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久喜市的确很偏呢。不知道那里的南瓜带回来，会不会坏啊。”
“……”七海建人一时语塞“你自己背，我不会帮你背着一书包南瓜进东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