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一次,是我陪伏黑惠一起等。
站在路口处,背后是川流不息的人潮车阵。
临近饭点,又赶上周末,就算这里和风俗沾边,也有的是人。
伏黑惠牵着我的手,和我贴的极近,面对与他擦肩而过的青年成人,他显然有些不知所措。
“好久。”他指的是这一次的时间。
下午三点我们就收到短信赶过来,等到现在,已经六点了。
“那个女人,是咒术师。”
可用的信息太少,因为没有名字只有一面之缘,我能查到的全是边角料。
“所以他们在里面不是,恋爱。”
伏黑惠脸皮薄,说不出那个词,便用了抽象委婉的词汇。
“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明明可以选择普通旅馆,却非要选择指向性那么强的地方。如果不是别有用心,我不相信她会那么做。”从背包里拿出水,我递给了惠。
孩子浅浅的喝了一口,扭上盖子的时候,似乎瞥见什么,立刻将整个人缩进我的影子里。
有人出来了。
人影高大,走到光下时,那头金发在霞光里,镀上了一层亮眼的红。
好消息,她看到我们了。
坏消息,只有她一个。
我们站在同一条线上,夕阳做了裁判,用明暗线,将我们分割开。
她大步朝我们走来,眼神还是如此冒犯。
“哇哦,挖到宝了,又是个天与咒缚。”
她说话语调爽朗明快,但是话里的意思,不带一点尊重。
“我父亲呢?”
“在里面呢?”她矫揉造作的蹲下来,看我的眼神里全是戏谑,她说,“小妹妹,看在我要成为你新妈妈份上。给我抽一管血好不好呀。”
躲在我影子里的孩子蹦了出来,挡在我面前,像块盾牌一样,阻隔开了她和我。
女人笑的乐不可支。
“禅院甚尔这家伙,命真好啊。一个十影,一个天与咒缚。”
她伸手摸了摸惠的脸蛋,轻佻的问,“小鬼,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
伏黑惠的眼睛猛然睁大,似乎想起了什么。
伸手将惠重新藏好,我看着女人,故作天真的问她,“你是咒术师吗?”
“我啊~”她自信极了,“大姐姐我是,超级,超级,厉害的咒术师哦。”
“是准一级吗?”
“准一级对我来说太弱了。”
“哦。”我了然的点点头,“是特级咯?”
她甩了甩一头金发,用爽朗的语气,说出了自傲无比的话。
“当然。我可是最最最神秘的,超强特级。像你这样没有咒力的小朋友,是不是特别羡慕呀。”
神秘?
她刚刚不是都自爆了。
羡慕?
“九十九由基。一个怕咒术界高层怕到,连弹丸之地都待不下的人。你觉得我能羡慕你什么?”
爽朗的微笑戛然而止,她看我的眼神从冒犯,变得探究。
“谁告诉你的。”
“你还想继续听吗?”
九十九由基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爽快的说,“好啊。你还能说出什么呢?”
侧身和惠耳语几句,孩子古怪的看了一眼九十九由基,拔腿跑进旅店。
直到孩子身影出现在店门口的沙发上,我才缓缓开口,
“外表张牙舞爪,看起来性格爽朗,但张口闭口就是问异性,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性。本质上,你极其在意他人的看法,这里,我特指男性。
你在意男人的看法,却不在女性的看法。让我猜猜,来自原生家庭的否认,还是?”
九十九由基的笑开始变得很干。
“原生家庭。你的父亲或者外公,反正男性族人,都在你幼时,对你的外貌,对你的性格。极度厌恶,并长时间,加以否认。
九十九由基,你净身高180以上吧。
因为女性在骨骼发育上比男性要早,也就是说,你13-15岁,身高就已经达到了175以上。
结合你的血统和外貌来看,你大概率是四分之一混血,也就是说,身为二代混血儿的你在15岁的时候,已经长的比纯正霓虹血统的父辈更高更壮。
在霓虹这个社会,男性自尊和身高成反比。越矮,自尊心就高。
所以,大概率,15岁,或者16岁。你遭遇了比言语否定更恶劣的事情,比如——”
“够了!”她忽然的惊叫,“你闭嘴!”
一条机械结构的蛇凭空出现,威胁式的朝我吐了吐舌头,好像只要我再说一句话,它下一秒就能咬断我的脖子。
“你在害怕吗?骄傲的,特级咒术师小姐。”
我的双手依然平静的垂放在大腿两侧,九十九由基再恶劣,她也有独属她的道德。
她不会,也不敢,动手的。
“你——”她大喘气,看来童年来自族群的暴力,让她就算长大变强,都无法抑制原始的恐惧。
“你怎么会知道?”
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能看到很多东西。”
“变异六眼?”
“不是那种看到。”
她疲惫的坐在地上,平视着我,此刻的目光,终于带着平等和敬畏。
“真了不起的能力。刚刚和你开玩笑的哦~我才没兴趣当你的新妈妈。是交易啦,交易!
好了,我也实话实说了,你希望我做什么,才能让你保密刚刚的话。”
“道歉。”
她没心没肺的笑着,“对不起啊。”
“不是对我,是对我弟弟。”我伸手指了指远处坐在旅馆沙发上的孩子,“和我弟弟,道歉。”
她的嬉皮笑脸仍在持续,“你希望我真心道歉对吧?那你得告诉我,我因为什么而需要道歉。”
“九十九由基,你那么仓惶的离开霓虹,想必你应该见过了吧?”
“见过什么?”
“咒术界高层,看你的,眼神。”
她一噎,面色泛青,神情中带着厌恶和作呕。
“明明那么厌恶那种眼神。却又用同样的眼神,去看我的弟弟,看我,甚至是,看甚尔。”我慢慢的走近她,在她耳边悄声说道,“九十九由基,你和那群人有什么区别?”
她像被电到一样,坐在地上,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一个普通人家走出来的咒术师,因为是女性,因为时刻表露出在意男性看法,潜意识畏惧男性不喜的目光,所以她浑身上下写满了,【我很好被掌控】,这句话。
咒术界的第一位特级,她真的以为只是因为能力吗?
让人觉得有希望,又让人失望的女郎。
明明充满了和咒术界叫板对抗的希望,却让人失望的选择落荒而逃,逃到国外。
这种逃兵,不该像原因,和原因也没有一点可比性。
伏黑惠不需要一个甚至没有他坚韧的人的道歉。
绕开她,走进旅馆。我从口袋里掏出湿巾,细细的擦拭着刚刚伏黑惠被摸脸的地方。
他问,“我们现在要上去找甚尔了吗?”
“不了。”
我已经知道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