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东京,流行一种款式特别的挎包。而在昨晚的综艺节目间歇的插播广告上,我认识了这款挎包。
四四方方,有棱有角,被年轻貌美的模特辗转于手上,肩上。它像一个空间有限的纸质礼盒,只不过是用牛皮和金属所组装。
广告上挎包设计概念是轻盈,优雅,小巧可爱。
而在现实,我见识到了摩登女郎用这款四角尖锐的挎包,重重的砸向两个满面不知所措的少年。
(一)
我又干起了监视夏油杰的工作。
有点朝八晚五的感觉,但很大程度上,我是跟着他的日程跑。
早上六点,我出门,他还在学校宿舍里。
八点,我找好了观察位置,他拖着困倦的步伐来到教室。
和同伴插科打诨,上课传纸条,低头玩手机,一个小时的课程里,他只有十分钟是将目光停在课本上。而其余的所有时间,都在陪着六眼嬉笑。
十点,原本三人组,变成了双人搭档,开始外出执行任务,而我紧随其后。
坐上辅助监督的轿车,抵达任务目的地,他们的整个上午的时间都泡在医院里,就连午饭,也是闹嚷嚷的在医院食堂解决。
我坐在对面高楼的天台上,开始觉得无聊。
但是下午,机会来了。
双人组的任务目的地,是一栋看似无人居住的居民楼。
少年们散漫的踏进这栋楼,而无论是五条悟还是夏油杰,都N+1次的没有放账。
没有那一层隔绝常人的黑色大罩子,再加上少年们大刀阔斧的攻击方式,那栋本来就破旧的楼,爆破声不断,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
辅助监督下车挽救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围观人群里,冲出来了一个将头发染成金黄的摩登女郎。
她会出现,有我手笔。
咒术界的总监部,网络防护系统很粗糙,所以我轻易的就黑进系统,拿到了他们任务的明细。
不仅系统粗制滥造,就连任务明细都漏洞百出。
任务地点,只写XX地xx处,废旧居民楼。
根本不愿多花时间调查一下,这栋楼里是否还有住户。
而藤川绘花小姐,就是那个倒霉的,被遗漏的,受害者。
“怎么回事?为什么这栋房子会出现爆炸?”
“这位小姐请冷静一点。这只是一栋废旧的大楼,不会影响到周围居民的生活。”
“不是啊。”女人声音带着些许哭腔,“我家在上面,团子也在上面。”
穿着黑色西装的辅助监督愣住了,而他吃惊的迟缓,让这位金发女人穿过他的阻挠。
她焦急的冲向门口,遇到从门口走出来的两个少年。
我想五条悟的六眼,一定让他察觉到楼下的情况,但是看到不代表,他听到了始末。
他似乎习惯为不放账这种,小事,找补。
少年张口就是:“是煤气爆炸哦。”
笑嘻嘻的面庞,不止一张,夏油杰也在笑。
他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猜他的笑,有附和的成分。
藤川小姐冷冷的看着两个少年的笑脸,然后问他们:“是不是你们干的。”
两个少年不知道她会语出惊人,一针见血的讲出实情。
但是我知道,因为在爆破声正酝酿时,我就给她打了电话。
在电话亭,我用童稚的音调,如邻居家小孩般的口吻,提醒正在美发店为了生计忙碌的藤川小姐,有两个打扮不良的青少年,走进了那栋只剩她一人居住的居民楼。
猝不及防的语出惊人,让夏油杰“嗯”了一声。
藤川小姐双眼赤红,揪着两个人的领子走进了楼里。
我悄悄地跟在了他们身后。
两个少年对于女性,还是保有一定尊重的。
所有他们没有用有力的双手去推搡藤川小姐,也没有挣扎。
他们一个心虚的沉默,一个嘴里还在不满的叫嚣着,不要这样拽着老子啦。
藤川小姐住在四楼,而任务明细里,二级咒灵出现在五楼。
如果只是普通一刀击杀,不会有爆破声,更不是绵绵不断的爆破声。
肆意胡闹,仗着任务上写着废旧居民楼的字眼,少年们玩过火了。
从三楼往上的楼梯,被炸的直接如断桥一般。台阶里镶嵌的钢筋都已经暴露在了空气了。
想要往上走,就要不顾安危的大步往上跳,还要面对头顶碎石的掉落。
“这位女士,要不,你还是别往上走了吧。”
那被惠形容为华丽的声线,现在如初学者试拉大提琴一般难听。
“你们两个谁也别想逃走,继续走!”
女人的声音发颤,但我没再听到哭腔。
此时,一直嚷嚷的白发少年闭嘴了。
他们小心搀扶着这个比他们要大上七八岁的姐姐,跟着她,走上了断壁残垣的四楼。
四楼就两户,所以我一眼就看到了,被波及而毁坏的内饰。
色彩斑斓的假发被脱落的墙皮盖住,叠的整齐的衣服和碎石混在了一起。
家具,家电,都是没法完整的抵挡住,五条悟一击的余波。
藤川小姐的呼吸乱了,我能听到她在竭尽全力的抑制住想要哭泣的冲动。
她松开了揪着少年们衣领的手,扑到废墟里,翻找让她可以不会哭泣的理由。
低沉的声音,来自五条悟。
“你在找什么?”
空气里传来了,藤川绘花魔怔般的自言自语,
“团子,你在哪?不要吓妈妈。”
两个少年的呼吸也乱了。
“悟,联系硝子。快!”
夏油杰突然的大喊,让透过楼道缺口旁观这一切的我,都吓一跳。
五条悟动了起来。那份从前的傲慢嚣张,在意识到自己有可能因为过失杀人时,消失的干干净净。
电话接通,我听到了少女疲惫的声音。
五条悟刚想报地址时,藤川小姐从废墟里挖出了一个扭曲的笼子。
准确一点,是仓鼠笼子。
她拉开笼门,捧出了一只早已断气的灰色花枝鼠。
这个时候,她终于哭了。
我能理解她的眼泪。但是有人不能。
五条悟沉着脸,挂断了电话。
“走吧,杰。这些损失,总监部会赔的。”
夏油杰犹豫了。
我能看出,他和我一样理解藤川小姐。
毕竟就像我曾经说过的,人,是养猫养狗,都会把它下意识当做孩子的族群。
藤川绘花寄托在这个灰色花枝鼠里的情感价值,甚至大过了这间屋子所有的财务价值。
而五条悟的不懂其实也很正常。
我在一册册禅院家关于六眼的情报里,早已知晓他的平生。
一被当做“神”来养育的孩子,他能深刻的理解人的情感吗?就算理解,他做得一点点感同身受吗?
很难。
没有经历生死离别,痛失亲友的入世过程,现在的他还在“天上”呢。
神子执意要走,恶龙也没有因为理解而停留。
透过那些残壁,我看到了他们准备离开的身影。
我不急着躲他们,因为我有猜到,事情还没结束。
藤川绘花很生气,一手捧着花枝鼠,一手握着电话,扬言要报警。
少年们不为所动,毕竟楼底的辅助监督,就是为了解决这些事而存在的。
“你们这帮可恶的混混!”摩登女郎有些失控了。
作为受害者,她太委屈了。
于是任何能疏解她委屈的恶语,如连珠炮般,倾吐而出。
劈头盖脸,没有一点保留。
“混混”,“混账”,“坏蛋”,“罪犯预备役”
别说五条悟和夏油杰,但凡是个人,被这样骂,都受不了。
我以为五条悟会受不了,出言反击,但他意外的很“乖”。
真正受不了的是夏油杰。
而让他受不了的那句话,是藤川绘花,痛斥他,未来一定会是个杀人犯。
“我们明明是为了救你。”
好温和的反击,是不是更像一种反驳。
“救我?你告诉我,你怎么救我了?是毁了我的房子,还杀掉了我的团子?”
很犀利,藤川小姐说到我想要的点子上了。
“我……”
看,他哑口无言了。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
咒术界的体制,不允许他们表露,拯救。
藤川小姐气笑了。
她取下肩上的四四方方的包,用尽全力一样,砸向少年。
这个我在电视节目里认识的新款挎包,小巧,优雅,但是棱角尖锐。
“滚,你们两个给我滚。”
逐客令,也对我有效。
我离开大楼前,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
(二)
我决定不袖手旁观,意味着,我要加速体制杀死他的过程。
这个过程,其实很有罪恶感,但是我冷静想想,我只是一个催化剂。
在711买了一瓶水,我站在店门口看着百米开外,蹲在街头如两个极恶不良的双人组。
五条悟看起来还好,我现在算是想明白他为什么不反击了。
因为他不理解。
不理解藤川绘花的愤怒,咆哮。
他像是一个俯视凡人的神明,觉得凡人的喜怒哀乐,好无趣。
而脸上挂彩的夏油杰,笑中带着恼怒和委屈。
那款挎包的棱角在他的下颌之上,划出一道浅浅的口子。
流血不多,但是红肿的就像一条爬在脸上的蜈蚣。
两人在远处不知说了什么,五条悟嘻嘻哈哈的乘车走了。
夏油杰一人坐在街角,过了好久,他朝反方向走。
我低头看了眼手表,已经七点了,看来又赶不回去吃饭了。
加班一样跟着他,看他又回到了那栋居民楼下。
他不会心生恨意过来报复,我更倾向于,他是带有歉意的。
他在楼下站了许久,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便离开。
歉意被体制的规则堵在管道里。
今天只是开始,这样的事不是放不放账就能被解决的。
他还会遇到更多这样的事,而咒术界的体制,也会更糟糕。
当管道无法被疏通,而情绪又郁积已久。
人,是会爆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