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甚尔
答应原理去夏威夷的那个晚上,甚尔晚上破天荒的没有睡着。
他就像是拿到了藏宝图的海盗,时刻在为地图上那个红叉的财宝,辗转难眠。
他的小孩,外表被铜墙铁壁般的冷静所封死的孩子,终于露出了铁皮后一丝丝脆弱的内里。
在飞机上,甚尔就开始遐想这趟旅程。
他想象中的夏威夷最吸引他的从来不是海浪和沙滩,而是一个没有顾虑环境下所提供的展现自己的机会。
甚尔准备展现一个父亲应有的样子,他想摆脱掉自原理出生起他的糟糕表现。
在飞机降落后,他不断观察并学习着身边路人家庭的相处模式。
距离他不远的一家四口,从上飞机开始甚尔就在默默观察。
臃肿得就像超市里售卖的家庭装巨袋薯片的丈夫,身材消瘦声音尖细,每说一句话都要拧一下鼻头的妻子,还有那两个吵闹不懂事的小孩。
在飞机上时,甚尔一点都看不到他们的可取之处。但下了飞机,当臃肿的丈夫一手抱着小儿子,一手拖着硕大的行李箱和大女儿有说有笑那一刻,颇具慈父感。
甚尔对比了一下自己的家庭,他比那个巨袋薯片身材好上一百倍,不仅可以单手抱原理,他甚至可以把原理单手举起来,至于小鬼,他完全可以让儿子坐在行李箱上,然后拖着行李箱听儿女有说有笑。
有样学样很简单,甚尔信心满满的等着托运行李时,愣住了。
他们一家根本就没有带行李。
于是甚尔在脑子里加加减减一番,把画面里儿子坐在行李箱上的想象删掉,改成,左右手各抱一个。
到了机场出口,他的手正准备捞原理时,他的女儿已经站在通道出口操着一口流利的英文对接向导和翻译。
这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甚尔收回了手,想着等下一个机会,毕竟夏威夷的假期很长,他有足够的时间。
出了机场,坐上豪华轿车到码头,上快艇直达热门岛屿。
刚下船,甚尔再次伸手牵住了女儿准备抱着她走时,新的豪华轿车就已经等候他们多时。事实证明,当四轮汽车出现后,好爸爸牌代步工具就已经不再被需要了。
甚尔感到挫败,他按下车窗,窗外是火热的夏威夷。那些在沙滩上自信的展现身材的外国美女在他眼里就和棕榈树一样毫无吸引。能让他眼前一亮的,是手牵手在沙滩上刨坑的那些大人和小孩。
可惜车速太快,他还没看明白是先浇水让孩子堆,还是自己先堆再让小孩感受一脚踩毁的童趣,就已经到达了酒店。
那会甚尔还想没关系,反正最后他们也是一家三口一起在海边玩,所以就兴致勃勃的回房间换了酒店送的花衬衣,准备拉着儿女一起出门,却听原理和他说。
“我们各有各的爱好,所以分开玩吧,爸爸你跟着降谷先生。惠的话,要是有感兴趣的项目,就跟着向导。”
甚尔满腔的信心因为这句话,随着汗水一并被排出了体外。
他没有表现任何的不满,也没有提出控诉表达自己的感受,他只是在转身离开的时候垂下了眼帘。
好难啊,就像逼他上课考试一样,好难。
他和降谷走出了酒店,翻译在旁边絮絮叨叨的和他讲解热门项目,建议他考虑酒店的私人海滩,可甚尔一句都没听进去。
他站在被太阳烤的滚烫的酒店门口,忽然问降谷,“你有小孩吗?”
降谷嵯有些不明所以,但也回答他道,“有啊,我有一个儿子。”
“你儿子多大?”
“17吧?也可能是16,我太久没回国了,记不太清了。”
“他跟你关系怎么样?”
降谷嵯苦笑了一下,“应该还不错吧。”
——完全不具备任何参考价值。
甚尔摸了摸嘴角的伤,没有选择继续询问降谷嵯,倒是降谷沉默了一会,试探的问他,
“禅院先生,是在苦恼要怎么与孩子相处之间吗?”
他低低的回应了一声,紧接着他的手里的项目小册子被抽走,换成了一张配色让人眼花缭乱的宣传单,上面明晃晃的印着几个大字——夏威夷亲子夏令营。
(二)甚尔
卡胡拉威岛,夏威夷热门岛屿之一。
相比起酒色玩乐聚集在一个沙滩上的瓦胡岛,这座岛集合了各类一家三代简直在共享天伦之乐。
和降谷登岛时,甚尔就感觉自己这趟必定受益匪浅,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受益匪浅最后不仅收益到心灵上,还波及到身体上。
他和降谷双双抱着手,站在不远处围观,还没搜寻到想要模仿学习的目标,夏威夷警察就先找上他们了。
在降谷一顿,sorry和kidness的解释里,甚尔这幅不良组织教父的形象莫名其妙更深得夏威夷警方的心。
就在甚尔快被带走调查的时候,工藤父子出现了。
有理有据的推理辩证,还有据理力争之后的担保,这对父子几句话,不仅保下了甚尔,还让这两位老父亲,跟着在场唯一成功的慈父一起参与了接下来的亲子互动。
当然,甚尔和降谷还是在一旁看,只不过他们两人都谦虚的不再抱着手。
这项互动,是父亲或者母亲与孩子的读书分享会。
参加这个夏令营的孩子年纪都不大,还是在看童话书的年纪,所以当人为的,鸭子声,猫叫声,甚至还有夸张的long time ago 此起彼伏时,甚尔第一反应就是想走。
开什么玩笑,别说原理了,就算是小鬼,都不会看这种书。
他想象不到和原理一起看一本童话书的画面,就算想象到,按照原理的性格,也只会是她给他念,而且念的还可能是,警局保释单。
甚尔本想走,却看到工藤父子的相处时,又回来了。因为工藤父子在共同分享《福尔摩斯探案集》。
这本书,原理也曾经看过。那是原理除了《口腔医学讲义》,唯一看的,不和医学沾边的书。
“这本书讲什么?”甚尔低声问降谷。
回答他的,却是工藤新一。
小男孩激动的和甚尔分享这本书,不断夸赞着名为福尔摩斯的人到底有多聪明,案件到底有多曲折离奇。
甚尔对这些都不感兴趣,所以在小男孩喘口气之余,他问他,“福尔摩斯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你会那么喜欢他?”
“能够洞察人心,看穿一切真相,最后惩恶扬善的人,还不够魅力十足吗?”男孩如是说道。
七岁的工藤新一,是一个不算早熟,但绝对天才的孩子。
有那么一瞬,让甚尔仿佛看到了原理。
他好像开始明白,一切的一切,症结所在。
甚尔觉得难,是因为,他的孩子不是普通小孩,他没有办法从普通的家庭里学到和天才早熟儿童共处的办法。
那些家庭的想象,亲子的设想,被他一一推翻。
工藤父子的亲子交流仍在继续,但甚尔已经大脑空白了。
他从来不擅长维持一段关系,他没有朋友,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不会和不愿,不会让友谊长存,不愿剖析自己给一个陌生人听。
他没有爱人,平心而论,对于原因一见钟情的情只是因为在她身上看到了温暖,可被温暖吸引所产生的从来不是爱,只是好感和需求。
他有且仅有的,是亲人。和原因维持亲情很简单,他只要听她的话,像一只家养犬一样,他就能拥有一个家和一个也许爱他的主人。
没人教他要怎么维系一个关系,维持一段感情。他所拥有的经历和经验,不是被原理推翻,则是完全不适合原理。
原理和原因不一样。
女儿让他从四肢着地的犬慢慢的变成了,直立行走的人。
甚尔走神了很久,直到这项互动结束,工藤优作和他并肩于一颗树下抽烟时,他才渐渐回神。
工藤优作是一个双商皆高的人,对于甚尔的怔愣,他看破不说破。
他用了一个很温和善良的方式,引导这个无助的父亲。
他开始讲起了他和他儿子的故事。
“新一刚出生的时候,护士多扇了屁股三巴掌他才掉哭出声,完全就是个倔小孩。”
“我发现他区别与其他小孩的时候,是他刚上幼儿园的第一天。他不会哭,几乎很少哭。所以他跑来我跟前红着眼和我说,他推理出同学被霸凌,想要帮助同学却被老师误解,指责时,我才发觉,我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
“他出生那年是我事业上比较忙碌的一年。我几乎每一天都泡在改稿,写剧本以及和导演,编辑沟通上。新的作品大卖,电视剧在电视台播放的时候,新一刚过三岁的生日,我想要和他多一点交流时,他已经开始上幼儿园了。”
“我并不感谢他遇到的挫折,但也不得不承认,正是因为挫折,我才有了更多了解他,陪伴他,被他需要的机会。我想,禅院先生你应该和我当年一样,赶上了小孩最需要你的关键时刻,对吧?”
香烟燃尽,甚尔给工藤优作递了一根,却被对方摆手拒绝。
因为工藤新一小朋友已经在不远处呼唤他的父亲参与下一项关于拆弹的亲子互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