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关于彩云猪猪
我真的很不喜欢青少年,就比如禅院直哉。
我没有想到审讯给他带来的不是从此之后改过自新,而是斯德哥尔摩症。
病态而又痴迷的眼神,对被伤害的渴望,让他萌生了他在意我的错觉。
这并不令人发笑,我也不敢高高在上的轻视那份情感。毕竟爱情的深奥,很难用基本的认知去解答。
我只是,有些无措。
而我不喜欢自己处在无措的情感里,因为这会令我变得不再游刃有余。
将能模糊记忆的药剂,注射到他的身体。
我诚心祝愿他,永永远远的忘记我。
(二)解答
在禅院家的日子正式进入了倒计时。
对于发生的事一知半解的惠,终于忍不住在这倒数的时间里找我答疑解惑。
他和禅院直哉一样不知道从何问起,因为这一切人为因素显而易见,但是巧合感却无处不在。
当我的咖啡续上第三杯时,他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原理,那天晚上孔时雨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在疑点重重如麻绳捆结的事件当中,敏锐的小朋友,成功找到了绳头。
那天孔时雨在电话里,只告诉了我,禅院家,准确的说,是咒术界高层的靠山的职位。
“国会议员。”
惠:“没告诉你名字?”
“没有。”
不是孔时雨不想,而是能力有限。他能查到职位,想必都花了不少人脉和金钱。从政的人,有极度抛头露面的时刻,也有的探寻无踪的时刻。所以常人想要找到他们的痛脚,其实很难。
聪慧的小朋友陷入到了思绪堵塞的阶段,他不需要直接公布答案,他只要一点点的暗示。
“小惠,如果一个议员想要人民的支持,他会怎么做呢?”
惠思索了一会,眼睛一亮,“演讲。”
“小惠真棒。”我拍拍手。
对,就是演讲。
就算再怎么画大饼,野心其实也很容易说漏嘴的。只不过政客大多善言,就算是漏嘴,他们也会用华丽的词藻把他们圆回来。
“可是,国会议员有465名。短时间内,很难看完吧?”
我笑了笑,“其实不用看完。”
因为没有必要。465名,听起来数量庞大。但是按照派别区别,一下就缩水了。
经历过世界的变迁的我,很清楚各派那乌托邦的派别演讲下,真正的野心。
九选一,十分钟之内,我就找到了靠山的派别。
所选人数一下就缩水到了60人。
惠过去十五年并不是不学无术的小孩,他抢答,“接着就是筛选地区。”
“宾果,加五分!”
“拜托,又不是抢答综艺节目。”惠嘴上虽然很嫌弃,但是他看起来脸颊微微泛红。
啊,是心口不一的开心吧,真是别扭得可爱。
我接着问他,“小惠要猜一下是哪个地区吗?”
“京都?”
“不对。”
“东京?”
“也不对。”
“难道是横滨?”
“哇,已经开始瞎猜了吗?不行哦,惠再想想。”我轻轻的敲了一下小朋友的脑袋。
惠缩了缩脖子,笃定道“想不出来。”
真是太容易下定结论了。看来曾经十五岁的伏黑惠同学,很喜欢快速的给出最坏结论,然后破釜沉舟啊。这可不是好事。
我没收劲,弹了一下小朋友的额头。
惠吃痛的闷哼了一声,有些无辜的看着我,他深蓝的眼睛泛着一闪而过惹人怜爱的水光,让人看了就心软。
我忍住安抚的冲动,颇为严肃的说道,“惠,任何事,任何情况,都不会只有一个最坏的结论。要学会给自己创造选择哦?”
惠顿了一下,认认真真的点了点头。然后垂头思索,半晌,他试探的问我,“是名古屋吗?”
我朝他伸出了手,轻轻的揉了一下他额头上的红印,“恭喜惠,答对了。”
名古屋,又被叫做“中京”,位于东京和京都之间。
政客的本质也是人,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一般来说,庇护一方势力的人,很少会驻扎在势力范围地区。因为要避嫌。
东京有总监部,有东京咒术高专,有规模最大的“窗”。而京都是咒术界御三家的居住点,有京都咒术高专,还有分散不一的窗。所以最先要排除的就是东京和京都。
而作为能直接获得经济收益的庇护者,一定不希望自己离利益链太远。所以位于东京和京都的名古屋,就是最佳的地方。
这一次,六十人,缩水到了三个人。
而在三人里,我能找到三浦安公,是因为一则新闻--10月25日,京都新任市长走马上任。
由于我记性良好,所以在三浦安公的一张路拍里,我看到了这位新市长的面孔。他站在议员的身后,露出了一个谦逊的笑。
“那为什么选择禅院流呢?”
“因为他是败犬哦。”
“哎?”
我又补充到,“是对于禅院家,可有可无的败犬。”
如果选择的对象是禅院直哉,那我必定会让他去杀首相,但问题是,我没有人力替他开道,而禅院家对着这个小黄毛,其实有押宝的嫌疑。毕竟惠的十种影法被我瞒了下来,而禅院家急需一个可以和五条家的六眼分庭抗均的家主。
虽然直哉弱的可怜,但是聊胜于无嘛。一个未来有可能成为家主的孩子,就算是杀了首相,禅院家也会想办法保下来的。因为首相再怎么位高权重,只要他是普通人类。处在保护普通人类职责上的咒术师,就会潜意识俯视他。
保护者如果没有极端高尚的品德,其实很容易将被保护者兽化。就像人和兔子,人和鱼,人和猴子,人和任何无害的动物。而人和动物,又怎么会平等呢。
所以,禅院流和京都市长,是绝杀。
站在禅院家的角度看,就是无关紧要的人杀了一个无需打点的存在。站在三浦安公的角度看,就是我养的狗,咬死了我的人,不仅咬死了,还敢朝我叫狂吠。
惠提出疑问,“只是禅院流会死,牵扯不到禅院家啊?”
“所以我给养狗的人,创造了一个屠狗的机会。惠,你见过我的审讯吧?”
“电击?”
“还有一个重要的道具。”
惠了然,“药剂。”
这就要说到我的能力了。
用咒术界的话来说,叫做术式,但是用凌月仙姬的话来说,叫做始法。
虚空空间有一个我不太想说出口的名字,它的本名叫做神舆。
因为我不信神,所以一直叫它虚空。它是虚无的,空旷的,可以存物的。
原因的所有军火和我的所有工具都储存在虚空里。
我的药剂是亚当斯小姐替我调制的。
生在星期三,悲伤而又冷酷的亚当斯小姐喜欢大胆的调制各类药剂,药剂的配方可不怎么清白。
有意思的是,配方成分无论哪一项都是日本麻药取缔部严令禁止的。虽然谈不上超标,但足够三浦安公做文章了。
我要做的就是照常惩戒羞辱甚尔的人,然后放一些瓶瓶罐罐给议员提供更好的罪名。
“那禅院直哉为什么没有被抓?”
我难得沉默了。
我说过,爱的情感会影响我。当那双不算清白的双眼,黏在我身上时,我有些如芒刺背。但又忍不住好奇,这份情感会影响一个人到什么地步,所以我放过了禅院直哉。
结果就是,小黄毛爱令昏智,差点讲出不得了的话。
爱上灭族的仇人比爱上绑架折磨他的人,会更让他绝望。我虽然讨厌直哉,但我没想过摧毁他。
我岔开惠的话题,道,“再有三天,这个地方就不姓禅院了。”
(三)
比我预计晚了一天。
第四天清晨,历经百年的禅院家老宅,终于江山易主。
禅院家的女人们聚在大门前的庭院,她们在用仅有的愚昧认知阻挠政府的工作人员。
有咒力的女人,会拿起武器捍卫脚下的充公不动产。没有咒力的女人,脸上噙着一抹不悲不喜的笑,冷眼看待这一切。
在绝对的武装面前,不分男女。
反击的妇人以妨碍执行公务的罪责,送去和丈夫团聚,而少数没有咒力的女人们带着对未来的迷茫,以及对自由的向往,踏出了禅院家。
整间大宅,就只剩我和惠还有甚尔。
甚尔是今早才回来的,他这段时间都泡在赛马场。
不是麻痹自己,而是对我的所作所为的放任。
他看着空无一人的大宅,极度茫然。
我自然能理解当坚定了许多年的理论被推翻时,无论是谁都会陷入,风吹草低却不见牛羊的那种恐慌。
我和惠陪着他,一间又一间的房间确认。
大厅没有人,房间没有人,庭院也没有人。
仿佛这个世界,就只剩他和惠,两个姓禅院的。
确认完最后一个地点时,他毫无征兆的的哭了。
他哭的歇斯底里,却也笑的歇斯底里。
这个被禅院家挥拳痛击了三十五年的男人,这个在三十五年里精神上被揍得鼻青脸肿,却只会死死紧握双拳,举起双臂抵御的败犬。
在这一刻,终于松开了拳头,放下了碎裂的手臂,转身拥抱了我。
我回抱住他,然后把那句迟到的话,说出了口。
“欢迎回家,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