糙汉子把头在地上埋了一会儿,忽地跳起来,脸色一变,眼睛里射出逼人的光,瞧了一阵子,终于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打我的是你,救我的也是你,你究竟安的是什么心思?”
“我说我是风九浪,你知道吗?”
糙汉子摇摇头。
“你的事我本也懒得管的,但谁叫你背后那人惹到了我,我若不教训教训他,岂非对不住自己?”
糙汉子又瞧了风九浪半晌,忽而眼前一亮,道:“我明白了,他摊上事儿了。那我问你,他既惹到了你,方才你为何又要救我?”
风九浪叹了口气,“这个故事一定比你想象中精彩,若不看完,岂不可惜?”
他哈哈一笑,又笑道:“我的话不一定要你相信,只要你多加提防,也就是了。”
糙汉子纵使再不相信风九浪,也认为这句话是对的,他瞬也不瞬的盯着风九浪,点点头。
风九浪悠悠道:“你既会变装,再换张脸应该不难吧。”
糙汉子又点点头,转过头摇身一变,又成了一个满脸褶皱的老太婆。
风九浪一拍脑门,捂住眼睛,嫌弃道:“你非得变个女人恶心我吗?”
糙汉子无奈道:“你不喜欢,我也没法子,谁叫我只会‘女术’……”
风九浪打断他的话,冷笑道:“我当然喜欢女人,只是看不了带把的女人。你变回去吧,我给你马马虎虎伪装一下。”
糙汉子“哦”了一声,又变脸回到他原来的样子。
风九浪眯着眼,抹了一点“人皮面具”的“豆腐皮”在掌心,双手一搓,不等糙汉子看明白情况,他的手已到糙汉子面前。
只听“啪”的一声,这巴掌结结实实打在糙汉子脸上。
“好了。”
这句话还未说完,风九浪另一只手过去又是一巴掌。
糙汉子的脸看起来像条死鱼的肚子,他颤声道:“你……你为何又……”
他捂着脸,又改口道:“这莫非就是人皮面具?”
风九浪笑道:“没想到你还算识货。这是拿边角料给你作了两道疤,出去以后记得付钱,收你百两银子不过分吧。”
糙汉子口上喃喃道:“不过分不过分。”
心中却已将风九浪的族谱问候了一遍。
风九浪又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马尚胡!”
“你打麻将很厉害吗?”
“一般吧!”
“唉,马上胡的时候,最容易点炮和被截胡了,这名字得改。”
他看了一眼马尚胡,啧啧道:“就叫马户。”
马尚胡心中一百个不愿意,却一声驴叫应了下来。
现在,风九浪面对墓道,不禁暗暗跺足,他虽然耳聪目明,但下墓的经验终还太少,不解其中玄机奥妙。
马户竟似看懂风九浪的心思,走上一步,解释道:“在前面十余丈的墓道中,脚只要沾地便会触发机关。你看中间那人一跃六七丈远已实属难得,但是连第二步都没有跃出去就被切成了跺骨肉。”
“是不是只要脚不沾地就没有问题?”
马户点点头,转身捡起地上的鹰爪钩,连同绳子一起掷出去。
鹰爪钩穿过墓道,打在对面的石门上,“咣当”作响,却未能勾住任何东西,又掉下来。
马户一拉,又把钩子拽回来。
如此试验几番后,他摇摇头,“这个办法根本不行,不然那几个黄泉十四盗也不会想退出去喊救兵了。”
“你也是土夫子?”
“算是吧。”
“你们巫师也做起这行当了?”
“你可能有所不知,在西南,以墓养巫,以巫守墓,这本不分家的。”
“难怪阴邪得很。”
马户叹了口气,“一般巫术并不会伤天害理。若不是为了报仇,谁愿意修这阴邪的巫术。”
他又叹了口气,“若鬼影还在,说不定能破了此关。”
风九浪笑道:“如此看来,破此机关倒也简单,一步跳过去就行了。”
马户冷笑道:“是挺简单,只可惜我没有这吹牛皮的功力把你吹过去。”
“你以为我在吹牛?”
马户捂住自己的脸,喃喃道:“我可没有这么说。但听别人吹牛,总不如自己吹有劲。”
他说话的时候风九浪就一动不动地站在他的眼前,等这句话说完,他发现风九浪不见了。
他好像只是眨了一下眼。
但他真的没有看到风九浪离开。
这时候,墓道对面亮起了火光。
顿时,马户脸上青筋暴起,瞪着对面,连眼珠子都好像要凸了出来。
风九浪还是一动不动地站着。
他们之间的墓道就好像眨眼之间被突然拉长了一样。
像马户这种人,就算看到鬼也不会这么吃惊。
他却惊得叫起来,“鬼!你是鬼!”
风九浪笑道:“把钩子扔过来吧。”
马户颤颤巍巍地把钩子又掷过去,然后把绳子的另一端卡在石门缝中,然后纵身一跃,在快要落地的时候抓过绳子接力又一跃,大约跳了三步才过来。
直到落地,他才长舒一口气,看风九浪的眼神也愈发信任。
风九浪却表情凝重起来。
眼前这扇石门刻着各种恐怖的鬼怪,个个都瞋目呲牙,比上一扇门更加狰狞恐怖。
但凡有视力的人都能感受到墓主人的警告,再往前走,将是更恐怖的机关陷阱。
“这是子母阴阳钺,每次开锁都必须把手伸进门上这两个暗孔中,一旦开错,这双手臂就是代价。”
这锁或许有能工巧匠可开,但若是在一把铡刀下开锁,手就控制不住会抖。
差之分毫,谬以千里。
这不仅是考验开锁的技巧,更是考验开锁人的心理。
“你能开四顾门的锁铐,开这扇门应该没问题吧。”
风九浪问出来,却听不到任何回声。
马户已经把手背到身后,活像个没有手臂的人桩。
风九浪叹了一口气,笑吟吟地把手伸了进去。
“你疯了!”
马户焦急喊了一声。
风九浪却不慌不忙地回头道:“真是把人压箱底的手艺都逼出来了,这世上还没有我打不开的锁,如果有……”
风九浪说得很慢很慢,但门后的机关绞盘却越转越快。
话还没说完,只听“哐”的一声,铡刀急剧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