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取信一个不怕死的人并不容易，特别是已经被他归入到憎恨的人里，再想取得他的信任就更难了。
不过，这种人往往还有个特点：敢作敢当。
李莲花很好地利用了糙汉子的特点，让他把恨说出来。
“你恨他们，葛振，段江海，丁远，古子长，张天龙，应该还有一群穿黄衣的人。”
李莲花仔细盯着糙汉子，把话说得很慢，很慢，每说出一个名字，都在观察糙汉子的反应。
恨意是藏不住的。
“所以你要杀了他们？”
“没错！他们本就该死！”
“他们为什么该死？”
“为什么该死？如果有人把你家祖坟挖了，把你家族人杀了，你说他们该不该死？”
这是问话，也是答话。
江湖上血雨腥风的杀戮和复仇太多了，这样的故事可以讲上十天半月也说不完，但李莲花很敏锐地注意到一个细节。
一个不太寻常的细节。
一个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可能会语无伦次，但对于仇恨的往事，在脑海中反复了不止千遍，一般说出来的时候不会颠倒次序。
按糙汉子所说，挖坟在先，杀人在后，这样顺序的故事，恐怕也只有马家血案了。
传说马家有一块玄铁，乃是天外来物，坚硬无比，为玄铁之最。
三年前，有一伙人为了这块玄铁掘了马家祖坟，又假扮官兵调查，将马家上上下下五十多口人全部杀害。
此案因为调查官员被刺杀、证物丢失，最后不了了之。
“你是马家的人？”
李莲花此言一出，那糙汉子眼里也不禁露出惊讶的神情，但是转瞬间就变成了仇恨。
“你既然已经知道，又何必还要我说。”
糙汉子闭上了嘴，也闭上了眼睛。
他已经知道自己绝没有生的希望，而一个要死的人，一个不怕死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掩护住他的“伙伴”，他已看出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人，一个字，一个眼神，都可能出卖了“同伴”。
“你既然杀了他们，就说说你是怎么杀死仇人的，一定很痛快吧？”
糙汉子拒绝回答。
李莲花也不逼他立刻回答，又接着慢慢说道：“有人喊你来，告诉你埋伏在卫庄外河边，然后你就看到了段江海、丁远和古子长他们乘船而过。我想你的鬼影应该也可以过水吧，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他们，再造成翻船的假象。”
糙汉子的面上不禁抽搐了一下，把眼睛和嘴闭得更紧了。
李莲花笑了笑，继续慢慢说道：“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本来是要你回来杀那四个黄衣人的，可是他们发现了假死的把戏，也要出卫庄。你背后的人不确定他们是不是逃，所以不得不出手解决掉他们。”
他叹了口气，感慨道：“他已经离开了卫庄，只留下你来当替罪羊。”
糙汉子既不承认，也不反驳，闭着眼，闭着嘴，只是挺直了身子，伸了伸脖子。
眼前的人太过聪明，再待下去只可能暴露更多，他只求速死。
李莲花见状不对，短平快地喊出两个字：“哥！快！”
风九浪跟上一个扫堂腿，将糙汉子踢得满地找牙。
李莲花白了一眼，小埋怨道：“狠，真狠啊！你怎么下脚这么狠？踢死了怎么办？”
“我怎么舍得踢死他。我最喜欢看复仇的故事了，他还没杀张天龙，怎么能死呢？”
风九浪笑了笑，眼睛里全是猎人的狡黠，他看着李莲花，眉毛一挑。
李莲花好像明白了他的用意，眼前一亮，应和道：“没错，张天龙下午借故离开，应该出乎你们的意料吧，以张天龙的武功和修为，你们要杀他必须得联手吧。”
那糙汉子虽然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但肯定听进去了，他面上狰狞了一下，恨意又起。
风九浪知道，这个计谋成功一半了，但他心里也清楚，张天龙很可能已经遇害了。
这场阴谋里是不允许他们之中有活口，可是张天龙老奸巨猾，察觉到不对劲，下午不辞而别。
当时，血影人按计划杀葛振，而糙汉子不可能被派出去单杀张天龙，所以，一定还有一个高手去杀张天龙。
风九浪赌的就是糙汉子不知道这个高手的存在，毕竟像糙汉子这样一个马前卒，又会让他知道多少？
这时候，百川院的白江鹑也闻讯赶来了。
来的正好，李莲花把糙汉子交给了他。
白江鹑看了一眼糙汉子的惨状，肥头大耳的脸上嘴角一咧，但说出话来却是：
“你们下手也太狠了，这让我怎么审？”
李莲花用眼神点了点地上的毒药。
白江鹑一怔，啧啧道：“还是个硬骨头，带走，好生看着，可别让他死了。”
“是！”两个百川院的刑探把人带走了。
白江鹑拱手，毫无谢意地谢道：“有劳诸位了！”
看着这头“白猪”转身离开，风九浪走到李莲花身边，小声嫌弃道：“你说这百川院是不是真的眼瞎？竟真的把你当江湖游医了。”
李莲花叹了口气，走回房间。
房间里，肖紫衿已经醒了，乔婉娩把当时的情况告诉他。
他见到李莲花来，行大礼致歉道：“李神医，多有得罪。”
李莲花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好多了，多亏李神医抓住妖人。在下先告辞了，请留步。”
风九浪进来正好碰到肖紫衿离开，他还没说什么做什么，倒是肖紫衿一个哆嗦，好像看到厉鬼一样，躲开走了过去。
角丽谯娇声笑道：“看你把他吓得，裤子都湿了。”
风九浪大笑两声，走进了屋。
“老弟，你说，他是不是幕后之人留给我们的线索？”
“显然，把他留下，还能有什么其他目的吗？”
“行吧，我去盯着点。记得，又一坛酒！”
“这是你的主意，不能算！”
“我说的是那一脚。”
“噢！行吧，喝不死你！”
风九浪大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