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紫衿趴在地上,没有爬起来,而是用手不停地用力拍打地面。
拍得手都红了,肿了,流血了,他还在拍。
当一个男人用如此方式发泄的时候,他已不是在恨别人,而是在恨自己。
当爱而不得变成了是自己没用。
当既生瑜何生亮变成了是自己没用。
当打不过一个他所谓的“登徒子”变成了是自己没用。
他所有的骄傲在瞬间支离破碎,什么肖大侠,什么名门世家,什么四顾门未来接班人。
都是狗臭屁。
江湖人的崩溃只在一瞬间。
而在这瞬间过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他心态又有了什么变化,只有他自己清楚。
也可能他自己也不清楚。
这就像一颗种子,在他的心里生了根,只有发芽的时候才知道。
若是他蒙蔽了自己,可能要到结果的时候才显露出来。
但若是这样,会结出一个什么样的果,恐怕只有天知道。
风九浪看得有些心疼,他摸了摸宝玉,还是又揣回兜里。
心病还须心药医,心药可不是和风细雨,而是狂风暴雨。
就让他助狂风暴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毕竟他风九浪做好事从来不留姓名。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倒是角丽谯,这次她好像已学乖了,一路上竟然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风九浪沉不住气,问道:“你是不是被吓傻了?”
角丽谯摇摇头,柔声道:“你是不是发火了?”
“为什么这么问?”
“我从没见过一个人能把另一个人打崩溃成这样!你到底下了多狠的手?”
“你知道就好!所以你最好乖乖听话,不然,嘿嘿……”
“不然怎么样嘛?”
角丽谯邪魅一笑。
“让你像他一样拍地板!”
风九浪拊掌笑道。
角丽谯装作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噶声道:“不要了,不要了!阿谯好好听哥哥的话!”
风九浪一脸嫌弃道:“你现在是男装了,就不要像个娘娘腔一样了!”
角丽谯正了正声,问道:“现在我们去哪里?”
风九浪看着她,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嘴却是抿住不说,这明知故问的样子,实在是俏皮可爱得很。
他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地说出来:
“一品坟!”
角丽谯的眼睛瞪得闪亮。
一个人的眼睛只有在如愿以偿的时候才会亮起来。
可她不仅亮了起来,还瞪了起来。
只因为一品坟现在可是个是非之地,甚至步步杀机,纵使想去,也得有个法子。
如果在上午,他们这一身乔装或许还能骗得了江湖人,可刚刚和四顾门的四位斗了一番,若是再出现在朴锄山中,恐怕是一品坟之心,昭然若揭。
“他们会认出我们的!”角丽谯小心提醒道。
风九浪微微笑道:“我自有法子,再变一次!”
角丽谯眼睛突然变得更明更亮,就好像天上掉下个一品坟砸到她面前。
她忍不住惊呼道:“我知道了,你还可以变成女人,是不是?”
接着她仰天狂笑,笑到岔气才缓缓停下来,又呼了一口气,道:“让我再笑一会儿!”
然后又大笑起来,笑弯了腰。
等她直起身的时候,眼前竟是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小老头。
这一惊一乍来得太快,角丽谯的笑脸就好像突然被拍扁了一样扭曲。
“风九浪,是你吗?”
“当然,不是我还能是谁?”
这声音又哑又苍老,活像一个历经世事的老头子,就连角丽谯也很难把他和风流倜傥的风九浪联想在一起。
“那我怎么办?”角丽谯问道。
“老头子当然要配老太婆了!”
说话间,风九浪从怀里掏出一个破布袋,又从中取出一沓类似豆腐皮一样的东西,软软的,薄薄的,黏黏的,看起来还有点恶心。
风九浪用手指抹起一点,嘿嘿笑道:“来,把脸伸过来!”
角丽谯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把这些东西涂到她花容月貌的脸上,和杀了她有什么区别?
风九浪眼疾手快,又点了她的穴道。
只不过这一次,让她可以说话。
这妙就妙在她能说话。
她越拒绝,他越兴奋。
她越骂得狠,他越欢喜得很。
到最后,她手脚冰凉,四肢簌簌打抖,而他的手还是那么稳,那么流畅,就好像大师在完成一幅旷世奇作。
“好了好了,马上就好了。想不到我这辣手摧花,竟把天下第一大美女变成了老太婆。实在太有趣了!”
风九浪端详了两眼,忽又摇摇头,啧啧道:“还差点意思,最后得来个点睛之笔!”
“你要做什么?”
角丽谯急得声音都哑了,眼睛中仿佛已经看到了死亡。
风九浪看着角丽谯,眼神认真而深沉,微微一笑,柔声道:“和你一起到白头!”
角丽谯一下子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深情破防了,她没有动,她不想动也不敢动,她怕自己一动,刚才的一幕就不是真的了。
纵使时间不能定格在那一秒,她也要把自己定格在那一秒。
风九浪取出一瓶银粉,均匀洒在她的头发上,弹指间便白了头。
他真想找面铜镜让她看看自己的杰作,但又怕她会一头撞死在铜镜上。
不过,她比他想象中要乖得多。
角丽谯沉浸在“白头偕老”中无法自拔。
二人相互搀扶着,慢步向朴锄山走去。
走了一段路,只听身后又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李相夷他们一行人。
从脚步声可以听出,他们走得很着急,似乎前面有大事发生。
很快,两队人擦肩而过。
那四人虽瞧了一眼,但也丝毫没有怀疑。
等他们走远了,风九浪和角丽谯才缓缓抬起头。
“你都成老头子了,怎么还看人家年轻的姑娘?想老牛吃嫩草啊?”
“不是,乔婉娩换了红衣。”
角丽谯轻哼一声,不屑一顾道:“兴许是没追到你,跑出汗了。女人换衣服不稀奇!”
“你有没有觉得,乔婉娩的红衣和你的很像?”
角丽谯闻言立马炸了毛,“哪里像?我的可比她漂亮多了!”
风九浪正要怼她,忽听远处树丛中又有动静,他向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又低下头,默默赶路。
他虽没看,但听得出树丛中一行七人,其中一名男子和六名女子。
那男子话声狂妄魔邪,女子语声铿锵有力,绝非凡辈。
而他们说话的内容,更是令风九浪吃了一惊。
“你确定那天跟踪的红衣女子就是乔婉娩?”
“信上说得不是很清楚,只提到红衣和容貌奇美。当今天下能配得上容貌奇美的女子,当属乔婉娩和角丽谯,只不过听闻角丽谯为鬼手风烈所擒,所以,乔婉娩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若是如此,当真棘手。”
“怕什么,我们金鸾盟和四顾门迟早一战!”
“真是乱来!快去,传我王令,切不可轻举妄动!”
……
待他们走远,风九浪也听不到了。
“金鸾盟里一个爷有六个姑娘伺候,真是羡煞旁人啊!他们还招人吗?”
风九浪打趣地说,角丽谯听得可是目瞪口呆,沉吟半晌,才吐出几个字:
“炎帝白王!”
“十二护法!”
“他们竟然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