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霞光消退,红日西沉。一辆马车从南城门缓缓驶向城外。车上搭乘两男一女,这其中一位便是孙子毅。另一名男子温文儒雅,行驶马车的技术颇为娴熟,他就是今年状元郎宋文樾。马车内的女子身着一袭素衣薄纱,盘起来的头发像耷拉在鬓边的两只小耳朵,她就是木玥啼。
“太子哥~哥~昨日美酒真醉人。要是少饮一杯,都不会害得我们要赶夜路。”木玥啼看着孙子毅阴阳怪气的说。
“我本意是明日启程,但无奈。君命难违啊!”孙子毅苦笑。
“今早,天刚破晓我便到太子府恭候殿下。中午我看见,城防司林统领带了一小队黑甲卫。在太子府门口停留了半个时辰,搬了不少东西。一早就出西城门,应是朝嵘川方向去了。”一旁专心驾驶着马车的宋文樾喃喃道。
听到嵘川,孙子毅不禁审视起宋文樾。出西城门能去往的封地最近是墨城,然后才是嵘川。按理来说,除了昨晚酒局上的三位皇子。能知道今日前往嵘川行程的只有林晗。想到这儿,孙子毅心里倒是觉得今年状元郎确实不简单。
“哈哈!还以为今年登科状元郎只是个书架子呢!没想到,还挺聪明的。”孙子毅移出马车与宋文樾并排坐着,并试探性的问道。
“孤问你!你可知孤为何要这么做?”
“回殿下。臣以为,林统领带领的人马在太子府停留,是故意做戏给他国耳目。十日前民间便开始流传太子要游列国。而今朝林统领带兵护卫的车队,定会引起警觉。然此时,我们选择在马上关闭城门的时间出来。城内就算还有探子,等他们反应过来。城门已关,我们也早已离开,甩掉尾巴脱离他们掌控。”宋文樾倒是一脸自信回答。
“没错!林晗是父皇老将,能让他做护卫,只能是孙家人。就算他护卫空车,也必是众矢之的。何况孤这么安排还有一手!这一路除了六国探子,父皇也肯定会安排他的眼线。林晗是我主动要的,有他在身边,父皇也放心。只不过,这天下孤想自己去闯。”
孙子毅伸了伸腰,将手搭在宋文樾肩上。抬头看着月亮,似乎在回忆一件很痛苦的事。随即开口道:
“如今天下大势看似稳定,但实则暗流涌动。十年前,孙家与各路诸侯大破乐邬族蛮子,守住了国土。那场战役之后,各诸侯损失惨重,外邦更是被打回了曜枢荒地。随后便是各诸侯带兵入沐州,问罪齐王。这前朝的齐国皇帝也自知难抵诸侯怒火,便让位于父亲,将这祸水东引。”
孙子毅脸上稍显一丝狰狞。每每想起此事,孙子毅心里都像被插了一万支箭在拿到火上烤。木玥啼在听了这么久之后,探了个小脑袋出来。看着宋文樾笑眯眯的说:
“我来补充吧!之后就是孙家嵘川称帝并迁都沐州。让位称帝第三天,齐王心有不甘。便趁宫中大开盛宴之时放了把大火。而当时在沐州的诸侯都在场。大火烧了一天一夜,好在只烧毁了那一个宫殿。但参加的诸侯却都死在了大火中。其中包括……子毅的爷爷,乾元的开国皇帝。”
说罢,木玥啼脸上流露出些许悲伤。低下头,还时不时偷瞄孙子毅。对于乾元开国皇帝葬身火海之事,一直都是孙子毅的心病,是一颗埋在心里的种子。
“火烧齐王宫之后,父亲继位。当时考虑百姓流离,将士疲战,天下不可在乱。就下令处死齐王,平息诸侯怒火。之后父皇便于诸侯各国达成一致。由孙家掌管天下,诸侯称臣。但可以给他们最大限度的自由。并且他们可以循旧制,依然由诸侯后人自己治理封地。乾元朝廷不去干涉他们内政。”
孙子毅表面看着略微恢复平静,可心里燃起的火焰。点燃到他心脏,沸腾他血液。
“时过境迁,十年发展。外邦蛮族随时都可能卷土重来。六国又是面和心不和。内忧加外患,而我是天子,面对这天下棋盘,林晗便是我落下的第一步棋!”
孙子毅越说越激动,木玥啼扭头看向孙子毅脸上却稍带些许疑惑道。“那看来你也不太清楚现今六国诸侯态度还有乐邬蛮族实力哦?”
“倒是如你所言!玥啼,你成长啦!”
宋文樾脑袋飞快转动,将刚刚了解到的皇室秘闻稍加整合。一拍大腿说道:
“妙啊!妙啊!先前我还疑惑,殿下就这么把林统领置于险境。恐怕会引起皇上不满。但现今一看,若是在去往嵘川路上。有刺客敢与林统领交锋,那便说明……”
宋文樾吸了口凉气。压低声音,试探似的小声对孙子毅说道。
“想要取殿下性命之人,在宫内!必是位高权重者,或是…………”
“不会是皇子。孤这两个兄弟,我很放心。但根据林晗去往嵘川路上的情况倒是能验证孤的几个推断。”
孙子毅立马否决掉宋文樾不敢说出的名讳。对于这两个弟弟,他有绝对自信相信他们。倒是这宋文樾脸上却尽显崇拜,脱口而出道。
“林统领若死,平内忧。宫中必有人拿太子身死来大做文章,对诸侯不利。反之,诸侯却不会派人来刺杀殿下。天子身亡,还可在立。对诸侯无益,受益者在二皇子,但殿下跟二皇子兄弟情深。最终,谁在宫内拿此事抨击二皇子。谁便是刺杀殿下一党的共犯。之后便是看陛下如何肃清朝野。”
“林晗若是活下来,便引外患。说明六国乃至天下都对外邦实力有所忌惮。需要大乾派兵抗衡外邦。在与外邦分出胜负之前,孤凭借太子身份,尚能安全走完六国。”
“太子殿下高明!到时候我们不论到哪国封地,都会被暗中保护。太子在封地出事,不管封地诸侯是否与外邦交战,要是与大乾心存芥蒂。始终都不利于已。”宋文樾顿了顿,心中有话但又基于身份不好开口。
“这天下大势本就充满变数,此去一行还得多加小心。可知孤为何要挑你们二人同行?”孙子毅一脸神秘问道。
“臣惶恐!殿下必然有这么做的道理。臣不敢轻易揣测。”宋文樾恭敬道。
“状元郎!不用太拘谨,大可放下朝堂里那套礼数!我与这个自大狂从小就认识,他儿时乱吃东西。我还救过他命呢!”木玥啼笑嘻嘻看着宋文樾,随即扭头看向孙子毅。“这个人平时看着不着调,还很自大。但做事有章法。倒也能周围人安心。他能将心中谋划之事告诉你,就证明他拿你当兄弟啦!”
“正是如此!文樾兄!虽说我暂不知你过往。但你是三弟力荐之人。孤自然信你。”孙子毅顿了顿,眼神很有穿透力,一脸真诚看向宋文樾。他在等一个答案,也可以说成是在赌这个答案!
“你便是子服送的第一件礼物!”
宋文樾听后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立马调整表情。在怀里摸索着,片刻拿出一块黄金所筑的令牌。那令牌没有华丽雕刻,只有正反面刻着一个‘毅’字。
“三殿下让我好生收着这块令牌,等您发现我与三殿下的关系之后在转交。并让臣转告,这令牌才是第一份礼物,用处还得太子殿下自己琢磨。”宋文樾脸上倒是显得有几分惊讶。“不过没想到,出城就被察觉。敢问太子殿下何时发现端倪的?”
孙子毅接过令牌,审视着令牌上正反面的毅字。嘴角笑容已经压抑不住。“文樾兄,我倒是想说其实刚才只是诈你。但要说什么时候发现你不对劲的话?是在我说过去秘闻之时,虽说民间对此事也有记载。但民间版本可没有诸侯封地自治权的说法。你为官不久,还任礼部官职更接触不到这份往事。”
孙子毅看着宋文樾,故意卖了个关子。
“破绽在于,你能快速接受信息。且能立马做出局势判断并推导出我所谋划之策。要么你有大才,要么就是事前便以知晓所有情报。依我看来。往日,三弟在你中榜之日便力荐,望我重用于你。近日,饮酒子服就神秘兮兮说礼物之事。联系在一起,惹人猜疑。故诈之!”
木玥啼看着孙子毅得意洋洋的模样。心里烧起了一股无名火。她很不喜欢孙子毅得意忘形的样子,从小便讨厌。捏起小拳头,重重砸向孙子毅后背。孙子毅却不以为然,骄傲着对宋文樾说。
“放心!文樾兄,孤向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与三弟有交情,我定拿你当兄弟。日后路上,兄弟之间没有主臣!我跟玥啼,便是如此。从小长大,知根知底。不过,这传说中的木仙医年少成名。傲得很!你可得好好尊敬她啊!”
“那是自然!我已知晓殿下之志,必当追随。”
路途中,这两个男人在短短交流中。孙子毅便将心中所想,未来所图之事。隐晦描述给宋文樾。双方也对未来所行之事不谋而合。对孙子毅来说,前路是挑战。对宋文樾来说,前路是机遇。
夜晚马车向前方飞快行驶。车内众人的气氛也活络起来。至于目的地在何方,车内大概只有一人不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