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华海突然要先点评黄老板的假玛瑙杯,只怕不是没有深意的。
张老板这么满不在乎,估计也是刻意演的。
比起他和老荆、胡总,黄老板今天才注定要是最受伤的那位。
周顾不知道其他人看出来没有,但估摸着,李华海应该是看出来那幅仇英的画的端倪了。
“放心吧,肯定给你留着面子。”
可惜,这会儿黄老板还没有察觉,笑着对张老板说了一句。
然后,又看向李华海。
他自己就是研究字画的,在场几人里,他也只认为李华海在这方面比自己更有造诣。
而其他人,也都看向了李华海。
李华海脸上露出些许苦笑,看着黄老板道:“老黄你这幅画,花了多少钱?”
黄老板的脸色顿时有些变了,连声音都有些发颤起来,道:“两、两百万……”
他虽然是个做古董生意的,但身家到底不如戴华志、胡总他们那么丰厚,两百万不算是个小数目。
李华海心里却是轻轻松了口气,露出些许微笑来,“那倒还好。”
“假的?”
黄老板苦笑问道。
李华海道:“这件东西我有些看不太准,从纸张上看,是明代的东西没有问题,论风格,也和仇英的风格较为吻合,但从画技上看,我认为距离仇英还有些差距。尤其是这画上的树……”
“我不知道老黄你有没有仔细观察过这棵树的画法,是勾勒轮廓以后,用墨进行的渲染,而不是通过色彩来进行的设色……”
他并没有将话说完,黄老板的神情已是动了动。
他脸上苦笑更甚,“其实这点我也注意到了,只是这价格实在便宜,所以当时……唉!”
有很多时候,让人打眼的往往不是古玩本身,而是心中的贪念!
仇英的真迹太贵了,甚至有作品拍卖价高达七千余万。如果不是那人只开价两百万,兴许,黄老板都不会打这个眼。
“不过你也没亏太多嘛。”
李华海轻笑道:“你这老头怕是早就做好了这幅画是赝品的准备了吧?这幅画,即便不是仇英的,也肯定是当时的人仿的仇英。这画工,值个百来万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
黄老板只摇摇头,不再说话。
要说准备,他肯定没有做好,只不过心里对这幅画稍微有点存疑而已,起码有八成认定这幅画是真的。
可现在……
这画能不能值百来万,难说。而且就算值百来万,他也亏了一半。
同样不是笔小数目。
当然,总比血本无归的要好。
他当初也的确是冲着这点,才买下的这幅画。要不然,只怕这会儿就已经哭了。
戴华志等人倒也不至于刻意去安慰黄老板。
李华海也不想再这幅画上继续多说,转移话题道:“那接下来,各位就说说小顾的这些手书,你们认为怎么样?”
他先看向老荆。
老荆那件光绪胭脂红虽然是纯打眼,两万亏得干干净净,但不至于因此闷闷不乐,瞧见李华海投向自己的眼神,稍微沉吟,道:“从纸张上看,年代应该没有毛病。再有书法风格,我也没瞧出什么毛病来,只是感觉有些潦草,但这些书页,可能本就是纳兰性德打的草稿。所以,这些书页我认为,有八成是真的。不过上面没有落款,又没有印章……想要上拍的话,怕是不大可能。”
说到末尾,他眼神中露出些惋惜之色来。
现如今上拍的名家之作,大多都讲究传承有序。非是有明确来历和传承的东西,很难被认定为真品。
李华海又看向张老板。
张老板却提出不同看法,道:“我倒是觉得这些书页很可能是有人用清代的刻意临摹做旧,纳兰性德的手书,实在不大可能出现在潭城啊!而且,我也从未听说过他有打草稿的习惯。”
他这种观点,和古玩市场当时在场的大部分人所持观点相同。
而到戴华志和胡总,他们两个的点评就显得很敷衍了,都只是摇头说看不准。
论专业,他们真比不上在座的张老板、老荆还有黄老板,就更不用说李华海。
说完,胡总笑吟吟对李华海道:“李教授,我看您可是胸有成竹的样子。现在,可以给我们揭开谜底了吧?”
李华海同样笑吟吟的,从地上的袋子里拿出本书来。
潭城地方志。
他将书放在桌上,直接翻开到四十六页,“你们都看看这句话。”
胡总等人逐个看过地方志里面的记载,眼神逐渐变得凝重,甚至震惊。
半晌,老荆吸了口气,道:“有这个记载,那这些手书,当真是真迹无疑了。差的,只不过是几个印戳而已,要是有专家肯为此盖印……”
地方志,可视为“传承有序”。
再有专家盖印,为这些书页证名,就是拿到拍卖会上去拍卖,也没有任何问题。
“小顾,你这些书页,卖不卖?只要你转手,我可以给你这个价!”
胡总突然看向周顾,眼睛里透着火辣辣的感觉,竖起一根青葱般的手指,晃了晃。
周顾微愣,没想到胡总也会提出来要买。
一根手指代表什么,他当然知道,不禁向着李华海看去。
这纳兰性德的书页,他留在手里是没什么用了,但之前李华海也提出过要买,他可是没卖。
“呵呵。”
李华海轻笑,道:“小顾你不用看我,你要是想卖,就卖。胡总开的这个价钱不错,你这些毕竟只是手书草稿,而且品相保存得并不好,就算放到拍卖会上去,拍出的价格大概也就这个数目了。”
说着,忽然明白周顾的意思,又连连摆手道:“你不要在意我的想法,我可不像是胡总这样身家万贯啊。”
其余几人也没有说话。
他们都不像是胡总、戴华志这样做企业的,身家有限。
至于戴华志,他倒是张了张嘴皮,只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要买的话来。
很可能,他是觉得自己竞争不过胡总,又或许,是有什么事情想求胡总也说不定。
周顾心里着实意动。
这可是一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