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蔡州东南不远的光州,刺史王绪,本是一个杀猪的屠夫,参见第二十二回。他与秦宗权声气相通,已三年半,秦宗权发兵四扰,向王绪催要租赋,作为军饷,不过数目太大,王绪无能为力。
秦宗权大怒,竟领兵来攻光州。
王绪自知绝难抵御,听说江南天气暖和,物产富饶,有意效法黄巢万里长征,于是集结光、寿二州全部士兵五千人,裹挟二州数万百姓,弃城南下。
这是前年,中和四年,公元884年的事情。
后来,王绪率大军渡过长江,命他妹夫刘行全为先锋,剽掠江西道江、洪、虔诸州,不久又南下福建道,去年初,攻陷汀州,因汀州缺粮,难以养兵,又准备去攻打漳州。
他因道险粮少,下令军中,不得携家眷随行,违令者斩。其他人很少有携带家眷的,只有军正官王潮三兄弟,一向孝顺,奉母从军。三兄弟扶着老母,攀山过岭,正被王绪看见。
王绪怒道:“国有国法,军有军令。你们违抗军令,岂能饶你!念你兄弟有功,可饶你兄弟三个。”竟下令将王潮老母处死。
王潮等人入内请愿道:“天下没有无母的人物,潮等侍奉母亲,如侍奉将军一样,若将军欲杀潮母,留他儿子何用,不如潮等先死。”
将士等都替王潮说情,王绪才饶了王潮母子,仍然严令王潮不得奉母随军,需将老母就地安置,王潮只好唯唯而出。
之前有一位术士警告王绪,说军中有王者气,需加提防。王绪因此疑忌,看见将领中有人智谋、勇敢、能力比自己强的,甚至身材魁梧,或者相貌英俊的,一律诛杀。
甚至连王绪的妹夫刘行全,一起起事,每次作战都担任先锋,身先士卒,立功无数,也被怀疑有王者气,因此被杀,甚至连刘行全的弟弟刘德全、刘待全,也被诛杀。于是军中人人自危。
到了南安,王潮与前锋大将商议。王潮说:“我们背井离乡,抛弃祖坟,抛弃妻子儿女,南下福建道蛮荒之地,身陷绝境,还被人当做盗贼、被朝廷当做叛徒,我们大家这是何苦呢?只不过是被王绪胁迫而已。如今,他嫉贤妒能,残暴甚至超过秦宗权。军队里稍微有点能力的,都被他杀死了。连他自己的妹夫刘行全,也不肯放过。我看你眉宇之间,英气逼人,骑马射箭的功夫,在大家之上,又担任前锋。我替你捏一把汗!”
前锋大将大惊,握住王潮的手痛哭,忙问计将安出。王潮说,如此这般,方可避祸。
王潮于是派壮士埋伏在竹林之中,等待王绪经过,突然伏兵跃出,擒获王绪,将他五花大绑,拉到大营示众。
王潮想要推前锋大将为帅,前锋大将对大家说:“军正王潮,智勇双全,德才兼备,我等想要活命,只有请王潮当统领!”
众将士遂奉王潮为将军,打算引兵回光州,所过秋毫无犯。行到沙县,泉州人张延鲁等,因泉州刺史廖彦若贪婪又残暴,率本地父老乡亲携带美酒佳肴,拦住去路,愿奉王潮为州将。
光启二年,公元886年,八月。
王潮率军袭击泉州,杀刺史廖彦若,修书一封送给福建道观察使陈岩,说明情况,自请投诚。
先前,大约八年前,黄巢大军剽掠福建。建州人陈岩,聚集乡民数千人,保卫乡里,号称九龙军,黄巢不敢在福建停留,乃南下岭南。福建观察使郑镒,任命陈岩为福建道团练副使。
后来,泉州刺史李连犯罪,逃亡山林,纠集蛮族,攻击福州,陈岩大败之。两年前,郑镒上奏朝廷,告老还乡,推举陈岩接替自己为福建道观察使。
陈岩恩威并施,福建道从此安定,人民十分欢喜。
陈岩知道王潮这帮北方人也是生活所迫,并非匪类,于是上表朝廷,任命王潮为泉州刺史。
当时福建人烟稀少。王潮担任泉州刺史后,开垦良田,将自己部下妥善安置,又招募流民,分田分地,降低租税,修缮城防,颇得当地官吏、人民欢心,外乡人纷至沓来,泉州从此得以开发。
王绪叹息道:“原来王者气指的是王潮!他跟了我五年,我都没有把他杀掉,岂非天意!”
王绪被囚禁了几个月,羞愧难当,知道不能脱身,自尽身亡。
义成(滑州)军紧邻宣武军。
之前,前任同平章事、义成节度使王铎,畏惧朱全忠(朱温)的日益强大,不敢在此逗留,遂招杀身之祸。
现任义成节度使安师儒,不问政事,把大权全部交给两厢都虞侯夏侯晏、杜标。二人骄蛮霸道,人人恨之。小校张骁,无故受罚,暗中聚集二千人,进攻节度使驻地滑州。
节度使安师儒无奈,斩杀夏侯晏、杜标,献上人头,张骁这才退兵。
天平(郓州)节度使朱瑄,早有吞并邻近各藩镇的野心。闻听义成军有变乱,派濮州刺史朱裕引诱张骁,杀之。又欲攻击滑州。不料,突然天降大雪,少不得迁延数日。到了滑州城下,却发现滑州已经易主。另有一路大军,早已将滑州拿下,在滑州城头,插上自己的大旗。
时为光启二年,公元886年,冬季,十一月。
究竟是什么人,抢在朱瑄前面,夺得滑州呢?原来正是朱瑄的结拜兄弟,宣武节度使朱全忠(朱温)。
这义成军,地小兵少,却位于中原,四面皆是强敌。东面,紧挨着天平军下辖的濮州。南面,紧挨着宣武节度使驻地汴梁。
原来,汴梁比郓州,离滑州更近,所以朱全忠(朱温)抢先派大将朱珍和李唐宾进入滑州。
这时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突然天降大雪,朱珍等却毫不畏缩,连夜冒雪急行军抵达城下,趁守军不备,动用大量云梯,同时攀上城墙。遂将义成节度使安师儒俘虏。
朱全忠(朱温)大喜,任命亲信、江陵人胡真为义成军留后,随后上奏朝廷,不久,朝廷批准。
光启三年,即公元887年,二月。
蔡州伪大齐皇帝秦宗权,命大将张晊、秦贤、秦宗言、卢瑭率大军十五万,进攻汴梁,计划一举消灭朱全忠(朱温)。
张晊驻扎北郊。秦贤驻扎西郊板桥。秦宗言驻扎城南。三将部下各有数万兵马,分成三十六个大寨,连绵二十多里。
另外,卢瑭,驻扎在汴梁西部的中牟县万胜寨,夹着汴河建立营寨,切断通往汴梁的水路粮道。朱全忠(朱温)连战皆败,只得固守汴梁不出,派人向兖州朱瑄、天平朱瑾求救。
四月八日,朱珍新招募的大军已经训练结束,抵达汴梁郊外,派人秘密报告朱全忠(朱温)。
朱全忠(朱温)大喜道:“有此奇兵,我大业可成也!”乃派庞师古为骑将,前去统帅所有骑兵。
朱全忠(朱温)又对诸将说:“蔡州军以为我们人少,不敢出击,只能坚守,却不知我们援军已到。现在,趁着他们没有防备,我们城内守军,和城外援军,全军出击,集中兵力攻打中间的秦贤一军,他们必定全面崩溃。”
朱全忠(朱温)乃亲自披挂上阵,扬鞭大喝道:“全军出击!灭了秦贤!”遂直扑秦贤大寨。
所有士兵,见主帅拼命,都奋勇前进,挥刀砍杀。
大将霍存,直杀入敌阵,一阵砍瓜切菜般,杀得蔡州军叫苦不迭。
蔡州大将孙安,拍马舞刀直取朱全忠(朱温),一刀朝朱全忠(朱温)面门砍来。
朱全忠(朱温)暗道:“我命休矣!”
说时迟那时快,偏将王檀,瞧得真切,弯弓搭箭,嗖的一箭,正中孙安,当场毙命。
朱全忠(朱温)逃过一劫。
这时,偏将李重裔马蹶,跌落下马,被蔡州军擒获,王檀又飞马赶到,左一刀,右一刀,砍翻不少蔡州士兵,将他救回。
蔡州大将薛注,飞马敌住王檀,二人大战数十回合,薛注不敌,被王檀活捉而归。
大将李唐宾坠马,遭到大批敌军围攻,李唐宾陷入重围,只好徒步与他们搏斗,因身上盔甲沉重,行动不便,十分危险。
电光火石之间,偏将李思安策马赶来,以长槊左右挥舞,刺死几个蔡州士兵,又杀死一员敌将,夺得一匹骏马,李唐宾这次逃过一劫。
蔡州猛将柳行实,纵马舞刀,杀奔而来。
李思安一槊将他打落马下,又立即跳下马背,将他生擒。
朱全忠(朱温)大喜,擢升王檀、李思安二人俱为大将。
秦贤军稍微退却,正要重振旗鼓,忽然背后一支大军杀到,为首大将,正是朱珍。蔡州军大惊,以为是神兵天降,于是霎时崩溃。
宣武兵一连攻克秦贤四个大寨,斩杀一万多人。
夜晚,北边的张晊军,遥见城西火光四起,喊杀声震天,正惊慌间,突然,梁将霍存率三千兵马杀到,张晊摸不清梁军虚实,挥军急退,遂大败。全军一哄而散。
霍存见张晊军已退,挥军城西,猛攻秦贤大军,斩首三千人。霍存义子霍彦威,时年仅十五岁,也跟随霍存作战,十分勇猛。
天亮后,张晊搜集残兵败将,退保汴梁东北的赤岗。
南边的秦宗言军,也被秦贤溃兵波及,后退十几里下寨。
二十天后。
这天天降大雾,朱全忠(朱温)下令朱珍、葛从周等趁着大雾进军万胜寨,攻打卢瑭军。
卢瑭大惊,投水而死,数万大军,几乎全军覆灭。残兵败将逃往赤岗张晊大营。
夜晚,朱全忠(朱温)乘胜追击,袭击张晊大营。
大将张归霸,一马当先,却被一敌将一箭射中,翻身落马,当下立刻爬起来,忍痛将箭拔出,弯弓搭箭,竟然将那敌将射死,夺他的马回来。
朱全忠(朱温)在高丘望见,非常佩服,赏赐他金帛、宝马。
小校牛存节奋勇当先,率兵连破二寨,蔡州军夜半惊醒,自相践踏,死伤惨重,被宣武军斩首二万余人。
朱全忠(朱温)大喜,擢升牛存节为大将。
五天后,朱全忠(朱温)与张归霸定计,张归霸率一千名弓箭手设下埋伏,归霸弟归厚率一千骑兵也埋伏妥当。
朱全忠(朱温)率几十名轻骑游弋,张晊见朱全忠(朱温)兵少,率兵从寨中杀出,欲生擒朱全忠(朱温),朱全忠(朱温)大惊,且战且走。
张晊挥军追赶,突然,一声号炮,霎时张归霸伏兵箭如雨下!
张晊挥军急退,突然又是一声号炮,张归厚又率军杀出,向张晊军放箭。张晊与张归厚大战三十回合,张晊心胆俱裂,无心恋战而走。
张晊正惊慌失措时,霍存又率军杀到,张晊军大败,士兵多半弃甲投降。
此战梁军大破张晊,斩首数千人,俘获两万人,夺马匹三百余。
秦宗权闻听张晊失利,亲自率领二十万大军,从郑州来援,与张晊合兵一处,声势大振。
朱全忠(朱温)大惊,急忙向老朋友----天平节度使朱瑄求救。
朱瑄与弟弟朱瑾二人亲自率大军增援,大军驻扎城外,兄弟二人只带亲兵入城。胡真也率义成军来援。
朱全忠(朱温)集中了四个藩镇的兵力,心中乃安,在军中大摆宴席,鼓乐齐鸣,宴请朱瑄、朱瑾兄弟。
酒喝到一半,朱全忠(朱温)说:“俺去一下茅厕!”乃以轻兵出北门,直扑张晊大营。张晊不备,被梁兵攻入。
张晊逃至边孝村,忽然背后一支人马杀出,原来却是胡真的义成军杀到。张晊军崩溃,四散而逃,被斩首二万余人。朱全忠(朱温)命胡真继续追击,自己返回城中。酒席上,其酒尚温,而乐队演奏如故。
朱瑄、朱瑾道:“不想我全忠兄弟如此英雄!”遂引军,与梁兵一起出战秦宗权。
秦宗权大败,逃回郑州,三镇联军一直追到原武南边的阳武桥才回军。
朱全忠(朱温)感激二位结拜兄弟朱瑄、朱瑾三次救援的恩德,热情款待。
却说前年,孙儒奉秦宗权命攻陷东都洛阳,驱逐东都留守李罕之。
去年,孙儒又攻克郑州,郑州刺史李璠,逃奔汴梁。
不久,孙儒又攻克河阳,河阳节度使诸葛仲方也投奔汴梁,孙儒遂自称河阳(孟州)节度使。
东都留守李罕之率部退保泽州。张全义率部退保怀州。
今年,僖宗光启三年,即公元887年,五月。
秦宗权被朱全忠(朱温)打败,逃回郑州,再从郑州逃回老巢蔡州。他自占领郑州以来,已经将郑州公私抢劫一空。临撤退时,又把居民全部屠杀,并四处放火,将全城房屋焚毁殆尽。
朱全忠(朱温)遂得收复郑州。至此,义成军的地盘,滑州、郑二州,才全部归属朱全忠(朱温)。
朱全忠(朱温)命部将孙从益为郑州留后。
孙儒正占据河阳,得到消息,怕退路被断,也从河阳退兵,撤回蔡州,临走前也屠杀百姓,纵火焚烧全城。
秦宗权占领各州的将领,纷纷逃归蔡州。
朝廷任命杨守宗为许州留后。
李罕之遂收复孟州城,张全义也收复东都洛阳,因恐孙儒复来,二人一起向河东节度使、陇西郡王李克用求救。
李克用得二人书,遂上奏朝廷,推荐李罕之为河阳节度使,张全义为河南府尹。又派部将安金俊为泽州刺史,遥为后援。
这泽州,本来属于昭义军。自从孟方立将节度使衙门从潞州迁往邢州后,李克用就占据了潞州、泽州,派弟弟李克修为西昭义节度使,之前曾将泽州借给李罕之屯军。
张全义本是农家子弟,黄巢起义时投奔黄巢,曾经担任吏部尚书,深受黄巢信任,黄巢失败后投降河阳节度使诸葛爽。
这次,张全义进入洛阳,大吃一惊。之前,在黄巢军中,进军长安的路上,张全义曾经来过东都。那是七年前的往事了。当时的洛阳,城池十分高大坚固,市内十分繁华,人口少说也有五十万。
然而,经过多年战乱,尤其是前年孙儒之乱,城池已经只剩下残垣断壁,洛阳城内,荆棘丛生,遍地白骨,只剩下不到一百户人家。而张全义部属,也只有一百多人。城外的农田,也全部荒废,长满了杂草,没有一个人耕田。
洛阳府下辖二十县。除了两个附廓县外,另外还有十八县。张全义在部属中,遴选出十八位有才干的人,任命他们为屯将,每人只发给一面旗帜,一张布告,派他们去往十八县,招徕人口,分给土地,恢复生产。刑法都十分简单,只有杀人犯才处死,其他罪过,只是打几棍而已。今年暂时也不收田租。明年起按正常田租的一半缴纳。附近各地的流亡百姓,纷纷投奔洛阳。几年后,洛阳城内及下属各县,人口逐渐恢复。
张全义为人通情达理,待人宽厚,处事简单。每次外出巡视,遇到谁家的庄稼长得好,就立刻从马背上跳下来,与幕僚一同欣赏,大家都觉得好的话,就把田地的主人召唤来进行赏赐。遇到田地荒芜的,也把主人找来,当着当地父老的面责打。
有一次,一个人诉苦说,人手不足,又没有牛,无法耕田。张全义查明属实,就把他的邻居也召集来,斥责道:“他确实人手不够,也没有牛,你们怎么能坐视不理,为什么不帮他一下?”
邻居们都惭愧道歉,表示要帮忙,这才释放。
从此,大家都会互相帮助,家家户户都有余粮,即使偶尔遇到灾荒年,也不至于挨饿。
当时全国各地一片混乱,唯有洛阳,成为人间天堂。
河中节度使王重荣,为人严肃,军纪严明,执法严格。到了老年,不仅不仁慈,反而更加残忍。
牙将常行儒,曾经因为违反军纪被处罚,深以为耻辱,遂于夜间率部作乱,进攻王重荣府衙,王重荣逃走。第二天天亮,搜捕到王重荣,当众斩首。
时为光启三年,公元887年,六月。
王重荣自从广明元年底篡据河中节度使,不满七年而亡。距他抗拒田令孜争夺两池盐利,拒绝前往泰宁军任职,仅仅两年。
若是当初他去了泰宁,他和齐克让二人,或许都能免祸。
朝廷任命王重荣的弟弟、陕虢节度使王重盈,接任河中节度使。命王重盈的儿子王珙,为陕虢留后。
将王重荣幕僚李巨川,贬为兴元府参军。
山南西道节度使杨守亮,得之大喜,说:“这是老天把你赐给我呢!”待之甚厚。
王重盈率军抵达河中府,为兄复仇,捕获常行儒,斩首示众。
唐僖宗李儇(李俨)连番得报,也是无可奈何。
汴梁。朱全忠(朱温)文化不高,遇到那些文邹邹的文言文写的文章,总觉得晦涩难懂。
最近,左右呈送给自己看的一些文书,却都是用通俗易懂的白话文写成,中间夹杂不少民间俚俗口语,十分亲切。
朱全忠(朱温)大喜,急招左右问:“此书何人所作?”
左右答道:“这是观察支使王发的同乡书写的。”
朱全忠(朱温)立刻叫人把王发找来,问道:“听说你有个同乡,善于做文章?”
王发说:“此人姓敬,名翔,字子振,是我同乡,同州冯翊人氏,熟读春秋一书。据他自己说,他是平阳王敬晖的后人。不过,到他这辈,早已经落魄了。考进士没有考中,客居汴梁多年,以给人写信写公文为生。”
朱全忠(朱温)道:“能不能带来见见?”
王发很快就把一位衣着寒酸的青年书生带到朱全忠(朱温)面前。王发介绍过后,朱全忠(朱温)问道:“听说你读过春秋。春秋这本书,讲些什么事?”
敬翔说:“春秋这本书,讲的是春秋时期,诸侯争战的故事。”
朱全忠(朱温)又问:“他们的用兵方法可以为我所用吗?”
敬翔笑道:“用兵,应该根据现在的实际情况,出奇制胜。春秋时的兵法,现在不能照搬。”
朱全忠(朱温)大喜,任命他为幕僚,留在身边出谋划策,参赞军机。
朱全忠(朱温)自从得了义成军,等于是身兼二镇,又打残了蔡州皇帝秦宗权,声势大振,遂密谋并吞天平军及泰宁军。
但是,这两镇的节度使朱瑄、朱瑾兄弟,却是自己的恩公,多次遇到秦宗权的攻击,都蒙他二人来救援,出于感激,自己还与他结拜为兄弟。就在三个月前,他兄弟二人还亲自来汴梁增援。
师出无名,必须找一个借口。否则,太不好意思了。将来还怎么在官场上、江湖上混?
刚好,有一位士兵,家住郓州,因想念家中妻儿,想要逃走,被校尉捉住。朱全忠(朱温)一听他家住郓州,大喜,叫他供认,就是受朱瑄指使。士兵哪敢不从?当即供认,并签字画押后,朱全忠(朱温)放他回家。
朱全忠(朱温)当即命敬翔修书,上奏朝廷,指责天平节度使朱瑄,私自引诱宣武官兵叛逃,并附上士兵的供认状,请求攻打郓州。同时又修书一封给朱瑄,指责他不讲兄弟情谊。
朱瑄大怒,复信也措辞强硬,双方遂撕破脸皮。
朱全忠(朱温)派大将朱珍,与葛从周、李唐宾等,率大军往袭曹州。天平军下辖仅三个州,曹州在最南面,紧挨着宣武军和义成军。
光启三年,公元887年,八月十一日。
朱珍引军攻打曹州。曹州刺史丘弘礼迎战。葛从周拍马上前,挥刀将他打落马下,遂擒归本阵。
曹州士兵,开门投降。朱珍命张归霸率军数千,驻守曹州。遂进兵濮州。
朱瑄亲自率大军,从郓州赶赴濮州。其弟、泰宁(兖州)节度使朱瑾闻讯,也率兵赶到濮州助战。
双方大军,在濮州南面的刘桥遭遇。
朱瑄骂道:“宣武贼忘恩负义,我兄弟二人,几次三番救援你们,都忘记了吗?”
朱珍道:“你们无缘无故引诱我汴梁士兵,逃归郓州,却又如何讲?”
朱瑄大怒:“纯属捕风捉影!子虚乌有!”
当下挥军大战。朱瑾拍马舞刀,杀入垓心,犹如砍瓜切菜,将梁兵杀得鬼哭狼嚎。李唐宾纵马上前,敌住朱瑾,双方斗在一起。
朱瑄帐下大将贺瓌、朱瑾帐下大将康怀英等都一马当先,大显身手。
宣武众将也不甘落后。牛存节拼死冲锋,朱珍、葛从周、霍存、王虔裕等大将都极力拼杀,杀死天平军颇多。
兖州都将邹务卿,人高马大,勇冠三军,当下拍马挺枪,直取葛从周。战了数回合,葛从周佯装不敌,拨马便走。
邹务卿急忙追赶,看看将要追到,一枪便向葛从周后背刺出!说时迟那时快,葛从周在马上一闪身,邹务卿刺了个空,重心不稳,两马相交,被葛从周轻舒猿臂,一把活捉过去。
一番激战,朱瑄、朱瑾军大败,数万人被杀,几十员将领被俘,兄弟二人仅仅率数百人逃回郓州。
朱珍挥军追击,遂包围濮州。朱全忠(朱温)也亲率大军,进抵濮州城下。
濮州刺史朱裕令人在城楼上叫骂。朱全忠(朱温)大怒,环顾左右道:“哪位兄弟,帮俺把他射死?”
霍存道:“看我射来!”即弯弓搭箭,嗖的一箭射去,那人应声跌落城下。
朱全忠(朱温)厚赏霍存,又指着霍彦威,对霍存道:“你这儿子,不错!长大了!”
又对霍彦威道:“好小子,今年多大了?”
霍彦威道:“回大帅,俺今年十六了。”
朱全忠(朱温)道:“好好干,好好跟你爹学本事。本帅将来必定重用!”
朱瑄命其弟朱罕率马步军一万人,前来增援濮州。
朱全忠(朱温)得到情报,立即亲自率骑兵五千,星夜兼程,前去拦截,在范县遭遇。庞师古、徐怀玉、霍存、寇彦卿、刘捍等身先士卒,大破朱罕军。
兖州大将尹万荣,保着朱罕,落荒而逃,迎面正遇见梁将葛从周。
尹万荣对朱罕道:“大人先走!末将挡他一阵!”硬着头皮,来战葛从周。不数合,被葛从周生擒。
却说朱罕拨马便走,迎面又撞见一位大将,只见他身高八尺,披挂十分齐整:戴一顶紫金头盔,披一副黄金甲,穿一领蜂红袍,弯一张皂雕弓,背后插三十支狼牙箭,坐下骆驼大的黄骠马,使的是二丈长的霸王枪。恍忽天神下降,犹如陆地金刚。
原来正是邓天王。五年前,邓天王败给十三太保李存孝,李存孝要杀他,邓天王放声大哭。李存孝问他缘由。
邓天王说:“我只因有两件事不全,非常遗憾,故此大哭。我第一件,家有八十岁的老母,尚未尽孝;第二件,是我本事不全,师父不让下山,霸王枪略展一展,就被太保所擒。”
如今邓天王老母已经故去,已经给她老人家送了终;霸王枪的招数也已经学全,故此重新出山,前来投奔宣武军,正寻思着要拿一份见面礼献给朱全忠(朱温)。
“休伤我主!”朱罕部下大将刘矫,纵马杀出,举刀望邓天王头上砍来。
邓天王不慌不忙,一只手举起霸王枪挡住刘矫的刀,另一只手一把将刘矫活捉过来。
朱罕大惊,挺枪来刺,邓天王连枪都不用,当时头一偏,就躲了过去,再伸出猿臂,一把又将朱罕活捉,献给宣武节度使朱全忠(朱温)。
朱全忠(朱温)大喜,问他姓名。邓天王心里想,除非我打败李存孝,否则不敢用原名,便道:“末将邓季筠!愿为大帅马前卒。”
朱全忠(朱温)遂命他帐下效力,不久即积累功劳,升为大将。
朱全忠(朱温)劝朱罕归降,不从,斩之。
朱珍围攻濮州,已经两个月了。
十月七日,终于攻破了一段城墙,梁兵遂得以进入濮州。濮州刺史朱裕狼狈逃奔郓州。
朱珍又进军郓州,在城外扎下大营,日日攻打。
朱裕修书一封给朱珍说:“郓州士兵士气低落,早晚必然失败。我打算投降,归顺宣武,今天晚上轮到我当班,三更时分,我会叫人打开西城门。速速进城,控制局面。”
朱珍大喜,当天晚上,亲自率五千士兵,埋伏在西城门外。到了三更时分,城门果然打开了。朱珍急忙挥军进入瓮城。
不料,身后的城门、瓮城门全部忽然关闭。一声号炮,城头上无数伏兵杀出,箭如雨下,又抛出大量石头。朱珍等数十人死战逃走,其余士兵,尽被杀死。
朱瑄趁胜大开城门,攻击梁军大寨。宣武军大乱,被杀万余人,其余皆溃散。
朱瑄趁机收复曹州,命部将郭词为刺史,驻守曹州。
朱珍与李唐宾,都是猛将,论勇敢,论智谋,以及权力、官位,都不相上下,互不服气。加上以前投奔黄巢时就已经产生矛盾,两人一直都心存芥蒂。
朱珍驻扎濮州,不时与朱瑄作战。时日已久,思念亲人,乃派人赴汴梁,将家眷接到濮州军中。
朱全忠(朱温)闻之,大怒,将私放朱珍家眷出城的守门官斩首,派人将朱珍家眷押回汴梁。命李唐宾暂时指挥军队。又派蒋玄晖前去濮州,欲将朱珍召回汴梁。
谋士敬翔劝道:“朱珍,绝对不会轻易放弃兵权。如果引起他的猜忌,可能激起事变。不如暂缓。若他二人争论,只能劝他和解。”
朱全忠(朱温)大悔,派人快马追回蒋玄晖。
朱珍闻之大惊。晚上,摆设酒宴,宴请所有将领。
李唐宾大恐,怕他有什么图谋,要害自己性命,连夜斩开城门,逃奔汴梁。
朱珍听说李唐宾跑了,也大惊失色,怕他到朱全忠(朱温)面前,添油加醋,陷害自己,也单人匹马跑回汴梁。
两人来到朱全忠(朱温)面前哭诉,互相指责。
朱全忠(朱温)爱他二将骁勇,都不怪罪,命他二人和解,命他们返回濮州,而自己率主力回汴梁。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