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河中府,有一座名楼,名唤鹳雀楼,又名云栖楼,乃北周大司马、大冢宰宇文护为军事瞭望目的而建。到唐朝这个时候,已经传世三百五十年了。
这鹳雀楼,正位于五老峰下,黄河东岸。楼高三层十五丈,气势雄伟。登高可望数十里,前望黄河,后望中条山,有凌空而小天下之感,故名云栖楼。后来,鹳雀皆来檐下筑巢居住,因而改名鹳雀楼。
唐代大诗人王之涣有诗赞道: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当地人、曾任太常博士、户部尚书畅当也有诗赞道:
迥临飞鸟上,高出尘世间。天势围平野,河流入断山。
时众藩镇参见已毕,河中节度使王重荣作为地主,带领大家来到鹳雀楼。
李克用登楼观看有感,遂作一诗:
丰拱巍巍接画梁,俯临今古战争场,干戈飒飒排铜壁,鼓角声声彻上苍。夜挂一轮明月白,山横一带阵云黄,凭栏翘首长吁气,泪洒西风望故乡。
众人称赞:“真乃文武双全之士也!”
王重荣又命部下宰牛杀羊杀猪祭天,请李克用在鹳雀楼上饮宴,歃血为盟,商议进兵之策。
王铎说:“既然李大帅到来,本相素来不知兵事,只因朝中缺乏良将,暂代都都统一职。现保举你为北面行营都统,望公代替本相全权指挥,切莫推辞。”
王铎于是当场墨敕除官,授李克用为北面行营都统,陈景思为北面都统监军使,由他们全权指挥十八镇节度使的军事行动。
众藩镇素知李克用善饮,于是为李克用设宴庆贺。席间觥筹交错,相劝不息,筵前排列珍馐,甚是整齐。但见:
打抹亭台桌椅,安排珍馔华筵。左列妆花白玉瓶,右摆珊瑚玛瑙器。进酒佳人双洛浦,添香美女两婵娟。喷香瑞兽金三尺,舞袖娇娥玉一团。排开果品般般异,进上筵前件件奇。尽人间之羞味,竭世上之果肴。玉液琼浆夸紫府,龙肝凤脑赛瑶宫。
李克用到了河中府,终日饮酒,一连停了十日,全然不思进兵。大唐十八路诸侯皆敢怒而不敢言。
有诗为证:
鹳雀楼中醉复醒,经旬未见理军情,直言声谏生嗔怒,惹得诸侯抱不平。
当时惹恼了同华节度使朱全忠(朱温),心怀不忿。
是他!就是他!朱邪克用,不,现在叫李克用!
十三年前,自己刚刚投奔庞勋,正想大展宏图,不料被李克用这厮杀败,只好灰溜溜逃回家。投奔庞勋变成了庞勋军营一日游。现在,自己好不容易混上了节度使,又被这厮管辖!
朱全忠(朱温)越想越气愤,乃径至王重荣帐下,对王重荣说:“舅舅,朝廷有旨,遣此胡人率兵,洗荡黄巢,恢复大唐天下。今已过了旬日,他不理军情,只顾醒而复醉,醉而复醒,如此饮酒,成何体统?况手下将士,皆要赏赐,如今却不出战,如何满足部下将士?此人实在令人生厌。”
王重荣急掩其口,说:“外甥休得乱说,李克用要是听见,数日款待之情都已失了。”
朱全忠(朱温)说:“舅舅,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轰轰烈烈,痛痛快快,安能当缩头乌龟?”
王重荣说:“李克用势大,天下无敌,众藩镇无不钦仰,舅舅居于下位,安敢开口?”
朱全忠(朱温)说:“似此不言,迟滞不进,何日得见太平,你看俺去说来!”抽身便起,随上鹳雀楼去。
却说李克用在楼上,正在举杯饮酒,忽见一人奔上楼来,径到面前,击桌大呼道:“大帅为人英雄,却终日饮酒,醉亦不止,忘了大唐天下被黄巢所夺耶!”
李克用视之,其人身长大约八尺,膀阔三停,脸如噀血,须若金针,耳犹两翼,蓝发狼牙,李克用吃了一惊,遂问:“丑汉何名?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朱全忠(朱温)说:“在下姓朱,原来单名一个温字,现改名全忠二字,现任宣武节度使之职。”
李克用皱眉道:“朱全忠(朱温),瘟猪,这不是挺好听的嘛!为何改名泉中?泉中是哪两个字?”
朱全忠(朱温)答道:“全,乃全部的全。忠,乃忠诚的忠。”
李克用怒道:“你是何等人,敢称此名,如此无礼。全忠二字,拆开来,乃人王中心四字,此帝王之名也,除非是圣上可称,你何以犯上?想要造反不成?”
朱全忠(朱温)说:“此是皇上所赐御名,非俺自取。况且,俺闻大帅之名,也有三四个。”
李克用问:“我有何名?”
朱全忠(朱温)说:“大帅本名克用,小名鸦儿,又叫碧眼鹕,江湖人称独眼龙,龙字,也是真龙天子才能用,你还敢说俺犯上乎?”
李克用大怒道:“我的名字,岂是你随便叫的?”
朱全忠(朱温)却并无惧色,又说:“好,不说你的名字了。单说一下你的姓。俺听说你本来也姓朱,叫什么朱邪,算起来跟俺还是本家呢!怎么改姓李了?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李克用气极,道:“胡说八道!本帅姓李,那是先皇御赐。再说本帅原来复姓朱邪,也不是姓朱,谁跟你这瘟猪是本家!”随即拔剑直砍朱全忠(朱温)。
朱全忠(朱温)侧身躲过,拔刀大呼:“你能使剑,偏俺不会用刀?”便欲交锋。
身后转出几个人,一人攀住朱全忠(朱温)的胳膊,另外两人拉住李克用。
原来众藩镇都来了,架开二人的刀剑。
众人道:“未曾讨贼,先自相残杀,恐于我大军不利。”众藩镇力劝,二人怒气方消。
朱全忠(朱温)插刀归鞘,说:“并非俺敢来杀你,实知外人议论大帅,沉迷酒色,不理军情。在下听得此语,心怀不忿,故来相激耳!”
李克用道:“我知道。你这是激将法。”
正说话间,忽报大齐皇帝黄巢部下猛将孟绝海引兵,渡过黄河来到。众藩镇听得,各皆惊疑。只有朱全忠(朱温)心中暗喜:“若是孟绝海的兵到,把这胡虏哄出去试刀。”
朱全忠(朱温)近前大叫道:“如今孟绝海的兵到,请大帅先出去见头阵。”
李克用怒道:“朱全忠(朱温)!你这厮十分无礼,朝廷有旨,叫我剿灭黄巢,何用你多言?不是我说大话,明日破黄巢,也不用你众藩镇,你下楼去,在我那十三太保、五十大将内,不要拣那些好汉,只拣一个最瘦弱不堪的出去,活擒那孟绝海过来,我要当面问他巢贼的消息。”
朱全忠(朱温)说:“大帅不知孟绝海手段,在下且说与大帅知之。这人是岭南人氏,身长九尺,武艺超群,犹如天神下凡,黄巢夺了广州,有他不小功劳。后来大齐国开武科举,此人亲自下场,夺得第一,黄巢亲授武状元。几年来斩唐将三百八十余员,但到阵前,谁敢与他比手,真个英雄无敌!”
李克用说:“不必夸他,只消拣我一个最瘦弱的出去便了。”
朱全忠(朱温)急下楼来,看那五十大将,好似西天会下黑杀神,灵霄殿上游奕士;再看那十三太保,都是上山打虎敲牙将,入海擒龙拔角夫。再细看,李嗣源、李嗣昭、李存璋、李存信、李存进、李嗣本、李嗣恩、李存贞、李存质、李存颢、史敬思、康君立,数来数去,只有十二个太保。
朱全忠(朱温)问大太保李嗣源:“你父说有十三太保,为何此处只有十二个?”
李嗣源用手一指,说:“兀那那墙根下打盹的,就是第十三个太保,飞虎大将军李存孝。”
朱全忠(朱温)向前一看,大笑道:“李存孝身不满七尺,骨瘦如柴,像个猴儿,他也是太保?就拣他出去罢!”
便把李存孝头摇了一摇,叫声:“胡儿!你父有令。”李存孝被打搅了好梦,又听得叫他胡儿,心中大怒,一手抓过朱全忠(朱温),啪的一声,摔出两丈多远。
朱全忠(朱温)吃他一摔,口鼻皆流鲜血,刚要爬起来,却又被李存孝杀气腾腾地举过头顶,急得大叫:“太保饶命!”
李克用在楼上看见,叫道:“我儿不可伤他性命!”
李存孝听得义父叫唤,只好罢手,说:“便宜了你,若非俺义父叫停,就把你摔成一堆肉泥!”遂放下朱全忠(朱温),同他一起上楼。
李克用心中暗喜,叫李存孝道:“朱全忠(朱温)是个诸侯,如何与他玩耍?”
李存孝说:“猪、猴怎么耍不得?再说,不是儿与他玩耍,是他叫儿胡儿。”
李克用怒道:“本帅平生最恼人叫胡儿二字。我大唐向来胡、汉一家,不分彼此。你待怎地?”
朱全忠(朱温)说:“在下知罪了!”
李克用便命李存孝:“我儿,去活捉孟绝海来,我要问他清楚黄巢的军情。”
朱全忠(朱温)说:“这一个病汉,岂能活捉得孟绝海来?俺与李存孝打赌。”
李克用说:“赌甚么?”
朱全忠(朱温)说:“李存孝若活捉得孟绝海,俺情愿把腰间皇上御赐的玉带输给他。”
李存孝说:“儿若拿不得孟绝海,儿就把这颗头割与瘟猪。”
李克用说:“你两个要赌,必须要两个保人。”
只见义武节度使王处存向前说:“我保李存孝。”
河中节度使王重荣也向前说:“我保朱全忠(朱温)。”
说完,李存孝立即下楼,披挂上马,径出河中府去索战。
李嗣源看见,问道:“哥哥单骑,欲往何处?”
李存孝说:“去活捉孟绝海!”
李嗣源又问道:“怎不带一支兵去?”
李存孝说:“父帅发话,安敢有违?迟归尚欲加罪。”
李嗣源道:“既然如此,哥哥须小心前去,听闻孟绝海,亦是勇猛强悍之人,可宜仔细。”
李存孝连声应诺,匆匆赶到巢营前,即大喝道:“这里可有孟绝海,速速投降,免污俺兵刃!”
孟绝海大怒,正欲出战,左胁下闪出副将彭白虎道:“此人是李克用手下一个太保,待小将把他活擒过来祭旗,随即绰枪骤马直出。
李存孝道:“来将通名!”
彭白虎喝道:“你是何人?”
李存孝道:“俺乃是雁门节度使李克用义子,十三太保,飞虎大将军李存孝。”
彭白虎说:“我乃大齐皇帝驾下前部大将军孟......”
李存孝听得他说出孟这个字,以为就是孟绝海,不待他说完,纵马而出,千里浑快如一道黑色的闪电,霎时,李存孝已经欺身靠近,舒展猿臂,将彭白虎活捉过来,夹在腋下,径回河中府,见了李克用说:“父帅,儿拿得孟绝海来了!”
众藩镇尽皆惊骇。李克用问俘虏:“你就是孟绝海?”
彭白虎说:“我不是孟绝海,我是孟绝海麾下副将彭白虎。”
众人皆大笑。
李克用大怒,对李存孝说:“叫你拿孟绝海来,如何拿了彭白虎来?”
李存孝说:“他在阵上说自己是孟绝海,哪里说是彭白虎。”
李克用说:“重去拿那贼来,我问他。”
彭白虎道:“小人看见许多英雄,从不曾见这样好汉,我要说的是,孟绝海麾下副将彭白虎,刚说到孟字,不知怎的,就被活捉过来。”
李克用说:“你这个贼,说话太慢,刀斧手推出去斩了!”
周德威急忙劝道:“大帅且慢!留他性命有用。”
却说李克用问阴阳生是甚么时候?阴阳生答云:“巳时了。”
李克用吩咐:“存孝,限你午时三刻,就要活捉孟绝海。”
李存孝说:“儿不识孟绝海面貌,须带一个认识他的人同去。”
李克用笑道:“这个使得!”即问那众诸侯:“有谁认得孟绝海么?”
魏博节度使韩简上前说:“孟绝海常来北方做生意,在下与他打过交道,却是认得他。”
李克用说:“那就麻烦你与存孝同去走一遭?”
二人下楼上马,径到孟绝海军前搦战。
孟绝海正因彭白虎被抓而气恼,有人报,刚才那员唐将又来请战,孟绝海尚未应,身旁闪出副将班翻浪向前道:“小将不才,愿意出战。”
孟绝海大喜,即令披挂上马,领兵出营。班翻浪一马当先,大叫:“来将是谁?”
李存孝喝道:“俺乃雁门节度使李克用义子、第十三太保、飞虎大将军李存孝,你是何人?”
班翻浪道:“我乃大齐皇帝黄巢驾下,孟绝海的部将、副将班翻浪是也。”
李存孝怒道:“俺要活捉孟绝海,要你这小卒何用?谅你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班翻浪大怒,横枪就刺,被李存孝举起毕燕挝,打得脑浆迸出,死于马下。
后人有诗赞道:
英雄存孝世无双,匹马威风不可当,展臂生擒彭白虎,又捶翻浪立时亡。
却说李存孝下马,割下班翻浪首级,又来搦战。
巢兵报说:“班翻浪被他毕燕挝打死了!”
孟绝海怒道:“气杀我也!”遂绰刀上马,领兵布阵。怎生打扮?但见他:
金甲金盔耀日高,大红袍织大鹏雕。胯下千里追风马,手执三停偃月刀。
韩简说道:“太保,那身高九尺,穿大红袍、使偃月刀的,便是孟绝海。”
李存孝叫道:“此处危险,韩大帅先回,少顷俺就擒孟绝海回去!”韩简去了。
却说孟绝海跃马出阵,高声问道:“来将是谁?”
李存孝喝道:“俺乃是大唐飞虎大将军李存孝!”
孟绝海见李存孝身不满七尺,脸如病夫,骨瘦如柴,为何俺部下两个好汉却死于这人之手?
李存孝见他身高九尺,体态魁梧,心中暗惊,对自己道:“不想此人如此威猛,犹如金刚力士!”
对孟绝海说:“俺坐下马肚带松了些,俺要下马来扣紧,是好汉就不要放冷箭。”
孟绝海道:“我若放冷箭射死你,就不算好汉,你快点,我等着你。”
李存孝下马来,自思父帅限我午牌时分,不可迟误,把马肚带扣好了,翻身上马,大叫:“孟绝海下马受死!”
孟绝海大怒,两手轮刀砍来,被李存孝举起毕燕挝逼开。两人大战十多个回合,李存孝寻个破绽,将孟觉海大刀震飞,喝声:“贼往那里去?”舒展猿臂,活捉过去。
孟绝海部下,败军无主,逃过黄河,投大将葛从周去了。
后人有诗赞道:
展臂生擒绝海来,怀中似抱小婴孩,阵前借问时过未?报道方才挂午牌。
却说李存孝把孟绝海夹在腋下,孟绝海身高体壮,不断挣扎,李存孝只得越发夹紧,孟绝海七窍中鲜血喷出,被李存孝拿进河中府来。
李克用问:“是什么时候?”
阴阳生答报:“是午时二刻。”
李克用叫拿上楼来。李存孝即把孟绝海拿上楼,放下地上。
李克用看见是个不死不活的,急唤李存孝问:“我要你活捉孟绝海来,怎拿一个不死不活的人来。”
李存孝答道:“他在阵上,被儿拿过马来,夹在腋下,他力气大,想要挣脱,被儿夹得紧了些,不知夹伤那里?”
李克用命朱全忠(朱温)验伤,朱全忠(朱温)向前把孟绝海袍甲打开看,说:“两边肋骨都夹断了。”
李克用叫朱全忠(朱温)把玉带输给李存孝。
朱全忠(朱温)后悔道:“这玉带是皇上御赐的,今日输了此带,有何面目见朝廷,另外拿点金元宝罢!”
李克用大怒:“愿赌服输!谁稀罕你金元宝!”叫李存孝夺了玉带。
李存孝向前把玉带只一扭,扭做两段,丢弃在地。口里嚷道:“俺也不稀罕你这破玉带!”
朱全忠(朱温)羞耻万分,当即下楼来,领本部人马,反出河中府去了。
左右慌报李克用说:“朱全忠(朱温)反了!”
李克用大笑道:“谅这贼疥癣之疾,何足挂齿?”
李克用遣人打听,黄巢差大将葛从周领兵二十八万,在黄河西岸安营。李克用即令起营,点起五万番汉精兵,与一十七镇诸侯人马,径来到黄河岸边。
周德威道:“大王人马,可在东岸安营,明日遣兵过黄河交战。”
李克用说:“周德威与存孝领五百飞虎兵,保我察看黄河一遭。”
众军得令,不移时,即到黄河岸边。李克用举目看那黄河,只见黄水翻滚,波涛汹涌,水势甚是凶恶。
有诗为证:
遥望黄河混渺茫,昆仑气脉发来长。古言斯水从天降,巨浪洪涛过太行。
前辈曾有诗云:
忆昔鸿濛判,昆仑是祖山。黄河源发远,万里涌狂澜。七井三门险,通淮入海难。澄清何日见,贤圣产其间。
李克用看了黄河,回营坐下,即令李嗣源、康君立、李存信:“与你四路诸侯,王重荣、韩简、王景崇、王处存率兵一万过黄河,与巢贼对面南首安营,轮流出马。”
又叫李存孝:“你同薛铁山、安休休、薛阿檀、贺黑虎四将,领一万人马,过黄河与巢贼对面北首安营,轮流出马。”
众将领令,统兵过黄河来。
却说哨马报与葛从周道:“今有李克用手下第十三太保李存孝,生擒彭白虎,打死班翻浪,活捉孟绝海,已过黄河扎营,特来飞报。”
葛从周听说大惊道:“这三个好汉死了,天下难保!”
下面闪出耿彪,向前高叫道:“将在谋而不在勇,兵在精而不在多。明日下官出马,若要活李存孝,就生擒来;若要死李存孝,就斩头来。”
葛从周喝道:“孟绝海那三个好汉,岂不如你,却被他杀了,就凭你?”
下面忽又闪出一人,身长也有九尺,膀阔三停,威风凛凛,手提一杆二丈多长的霸王金枪,正是五军都救应邓天王。
邓天王大叫道:“末将有一计,可成大功。”
葛从周问:“是何计?”
邓天王说:“我这是反间计,借刀杀人。南边是大太保李嗣源营,北面是十三太保李存孝营,今夜三更时分,未将扮成李存孝装束,去劫李嗣源的大营,假装李存孝兵反,口称我是十三太保李存孝,今父帅用人不当,有功不赏,我今反了。头目听说反了李存孝,谁敢出来,必定都过黄河报与李克用。李克用必定把李存孝杀了,营中没了李存孝,就算他有雄兵百万,战将千员,我们也不怕了!”
葛从周说:“此计甚妙!”急命随军铁匠,模仿李存孝的兵器,为邓天王打造毕燕挝、浑铁槊。
邓天王模仿李存孝打扮穿戴整齐,即整点人马,等到天晚,将近三更,领兵到李嗣源营前,一声炮响,就杀将进去,一边放火,一边杀人,一边大叫,说:“父帅用人不当,有功不赏,无功不罚。俺李存孝今天反了!”
众将听说反了李存孝,非常惊骇,都驾船连夜走过黄河去了。
常山王、成德节度使王景崇刚刚睡下,迷迷糊糊,走避不及,被邓天王挥舞毕燕挝,打成重伤。
却说北首下李存孝营听知,问是那里锣声鼓响,人说是巢贼的兵劫了大太保的营。
李存孝说:“半夜敌情不明,不要妄动,等到天明,讨这劫营的贼来雪恨罢。”
却说邓天王整整杀了半夜,领人马竟回本营,来见葛从周。
葛从周问道:“劫营之事何如?”
邓天王答道:“全中我计了!”
葛从周大喜道:“这是你的头功。”
邓天王说:“今营中缺少粮草,小将就领人马去华州,催运粮草来,以救燃眉之急,不知大将军意下何如?”
葛从周说:“如此甚好。”邓天王恐李存孝来寻他晦气,借口催粮,以便脱身。
却说李存孝等待天明,领兵南首下去,看那大哥的军营,被巢兵杀得尸横岸口,血染河流。李存孝痛哭,与四将商议道:“你们守营,我过黄河见父帅,禀命一遭,却回来拿这贼也末迟。”
却说李克用升帐,只见大太保李嗣源等人哭进营来。李克用惊问何故?李嗣源把李存孝劫营造反事情细说一遍。
李克用问:“他怎的反?”
李嗣源道:“这个到没看清。”
李嗣源身后闪出康君立、李存信,向前告道:“夜来黑影里,只见虎头盔、虎皮袍、唐猊铠、毕燕檛、浑铁搠,一边打杀,一边怒骂,说:“父帅用人不当,有功不赏,无功不罚。俺李存孝今天反了!”
李克用听言大怒。正在此时,守营将报:“李存孝下马等令。”
李克用说:“他既反了,却怎又来见我?”
康君立说:“这贼,肯定是以为大帅暂时还不知道,他此来又要骗大帅将兵过河,好半渡时害我等,大帅只问他,知罪不知罪,他若答应知罪,大帅可就令人推出去杀了,除此一害。”
李克用道:“这件事,是个两头不相照的事。”
这时忽然有人披麻戴孝,哭着禀报:“我家主公,常山王、成德节度使王景崇王大帅,昨夜遇到劫营,被李存孝毕燕挝打中头部,受了重伤!已经故去了!”
李克用大怒,命李存孝进营,怒喝道:“李存孝知罪么?”
此时李存孝,不知是那个知罪,想是南首下,贼将劫了大哥的营,俺未曾出兵接应救护,敢是这个知罪?便答道:“儿知罪了!”
李克用就叫刀斧手将李存孝推出去斩。李存信、康君立听说要斩李存孝,喜不自胜。
后人有诗云:
犯将谋成谗复戕,朦胧险误杀忠良,德威力救方能免,赢得芳名万载扬。
却说周德威劝阻说:“且慢!大帅不可因一时之怒,而杀自家大将。今存孝反与不反,你也拿来问个明白,那时杀也不迟。”
李克用默思良久,答道:“军师之言有理!”就叫带回李存孝。
李克用问道:“你如何一旦负义,私自造反?”
李存孝告道:“儿受父帅厚恩,欲报未能,怎肯造反?”
李克用问道:“你既不反,如何说知罪?”
李存孝说:“父帅问儿知罪,儿因逆贼劫了大哥的营,儿不曾领兵救应,是这个知罪。”
周德威说:“大帅险些中了此贼的犯将计!且把存孝囚在营中,大帅差一个精明人,到贼营前打听个消息,便知真假。”
克用听说,即令大太保李嗣源领兵过了黄河,径去巢兵营前索战,军士报葛从周道:“如今唐兵在营前索战。”
葛从周说:“何将愿去对阵!”
言未绝声,闪出大将耿彪高声叫道:“小将愿去出马!”
披挂当先,即时向阵前问道:“来将是谁?”
李嗣源说:“我是大唐李克用义子,大太保李嗣源,你是谁人,敢来与我对阵?”
耿彪答道:“我是大齐皇帝驾前大将耿彪!”
李嗣源问耿彪道:“不知你军中哪个贼,定下这反间计来,着我父帅发怒,把十三太保李存孝杀了!”
耿彪听说杀了李存孝,大喜,对李嗣源道:“若论我耿彪,也不怕那李存孝,是我营中邓天王定的妙计。昨夜,邓天王假扮成李存孝模样,劫了唐营,大获全胜!”
李嗣源道:“我家到不曾中你的反间计,你今中我赚将计了。”
耿彪问:“何为赚将计?”
李嗣源道:“我父帅虽然发怒,存孝却未曾被杀,正在疑惑之间,着我来探消息,今日被我把你言语都赚出来了,却不是赚将计?”
耿彪大怒,拍马舞刀,就砍李嗣源。李嗣源持方天画戟急架。有诗为证:
二将逞功能,马蹄乱纵横,放开白玉辔,方显两龙腾。
却说李嗣源与耿彪斗上三合,耿彪大怒,取鞭在手,逼开画戟,喝声:“休走!”
李嗣源躲避不及,中了一鞭,吐血逃走。
耿彪回营,来见葛从周说:“小将出马,正遇着大太保李嗣源,被我一鞭,打得吐血,拨马走了。”
葛从周说:“这是你的头功。”
耿彪说:“这样的功,一百件也不算,只待活捉了李存孝,才是头功。”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