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骞的性命,被洛易用丹药维持住了。虽然程大骞还不能醒过来,但保住这条命,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那条怪异的彩色小鱼,自从上岸以后就快速风干,很快就和程大骞的手臂融为一体,远远看过去,就像程大骞的胳膊上长了一个彩色的瘤子。
长安城里的大夫都没见过这种东西,不知道该如何医治。要取下那条风干的彩色小鱼,就必须要连同那块肉一起挖下来,而挖了那块肉之后会产生什么连锁反应,谁也不能保证。
医家面对暂时无法解决的疑难杂症,通常选择静观其变。长安城里的大夫们也不例外,都建议洛易维持病人的原样,等待可以解决问题的人出现,或许还能碰碰运气。
洛易听从了众人的建议,只是眼下,程大骞的性命需要用丹药维持,皇帝老儿那边还需要定期送丹药过去,数了数剩余的丹药,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宁安王府里,有夜黎带着众人修炼,不需要洛易操心。
洛易想着,得去趟素问医宗,找南宫羽要点丹药回来了。
当晚,洛易就把夜黎、柳大书袋、公孙骥全部叫到书房开会。
洛易拿出一卷地图,发现素问医宗在西南方向的万宝山上面,离长安很远,就算骑着仙兽飞过去,也需要三天才能到。
算上来回路程,再算上拜山、寻人、拿药的时间,起码需要十来天。
夜黎贴心地提醒道:“洛哥哥,明日初九。”
洛易脑子“嗡”得一下,该死,怎么又到了每月初九,这下他最快也要后天才能启程了。
新来的公孙骥不知道初九是什么日子,偷偷向旁边的齐彦竹问道:“初九怎么了吗?”
齐彦竹耸了耸肩膀,回答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明天你别做你师父的一日三餐就行,他吃不下。”
公孙骥体贴地说道:“那我明日研究一下,给师父做些干粮,让师父后天可以带在路上吃。”
简单商量以后,众人决定,如果洛易真的要去素问医宗,还是等过了初九日以后,由夜黎陪着他去比较合适。
虽然宁安王府里面也离不开夜黎,但是只要他们不出宁安王府,每天让柳大书袋带大家练一些基本功,让公孙骥做好一日三餐,大家安安分分地在王府里面苟着,就不会有危险。
李思诺权势再大,再想对他们动手,也不可能没有任何缘由就冲进宁安王府闹事。
王府相对比来说,还是十分安全的。
可洛易去的地方就未必安全了。
且不说洛易千里迢迢前往素问医宗,能不能顺利见到蠡舟或者南宫羽,就说这进出长安城的路上,李思诺只要在几个关键地方稍微埋伏一下,就足够洛易受的。
所以,还是让夜黎跟着洛易比较可靠。
计划商定以后,洛易送走了他们,独自回到房间里,等待初九日的到来。
房间里,夜黎早已经为他备好寒玉榻,洛易躺上去睡着了。午夜一到,他还是从睡梦中疼醒了。
这该死的“逍遥醉仙散”啊,可把他害苦了。
算算日子,自从蠡舟为他医治以后,他这“逍遥醉仙散”到现在为止,发作了两次,那也就是说,南宫羽已经到素问医宗有两个月的时间了。
也不知道,两个月的时间,他们有没有研究出来点东西。
胡思乱想着捱到了天明,天空终于露出了鱼肚白,洛易裹着一床被子,卧在寒玉榻上,只觉得时间过得格外漫长。
公孙骥的饭香飘进了书房里,洛易浑身疼得厉害,一点胃口都没有,只是想睡觉,但睡不着。
迷迷糊糊之中,听见齐彦竹的大嗓门在外面喊道:“什么?找洛易?谁啊?”
洛易也想不到,这个时候,还有谁能跑来找他了,身体疼得直往外冒虚汗,他现在压根不关心谁来找他,哪怕是皇帝老儿,他也不想见,只想赶紧毁灭吧。
没过一会儿,夜黎敲响了书房的房门,“洛哥哥,你醒了吗?”
洛易不想理,一般这种时候,夜黎都会懂事地离开,一会儿再来,或者直接自己解决。可是今天,夜黎居然轻轻推开了房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身后似乎还跟着什么人。
洛易心里一股无名火立刻上来了,正想要发火,可等到看见夜黎带来的人以后,他仿佛久旱逢甘霖,浑身的火气一下子被浇灭了。
“南宫羽!怎么是你!”洛易激动地说道。
南宫羽比两个月前长得更高、更瘦、更黑了,精神气也比从前更好了,见到洛易,他立刻行了一个礼,说道:“弟子南宫羽,拜见师父。”
洛易想起身扶他,但身上疼得厉害,实在起不来,只好和南宫羽说道:“快起来吧,你师父我一向不喜欢这些虚礼,以后不必再拘礼。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只能躺着和你说话了。”
南宫羽依言站了起来,原本两个月没见,还有些拘谨,说了几句话以后,南宫羽的少年心性便掩藏不住,变得活泼起来。
见洛易疼得厉害,南宫羽连忙从怀里取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粒雪白如珍珠的丹药,隐隐透着一股奇香。
南宫羽说道:“师父,我这次来,就是特意来给你送这粒丹药的,蠡舟师父说了,你身上的毒暂时还解不了,不过我们研制出了一种丹药,和寒玉榻的功能相似,都是通过寒冷,麻痹你的痛感神经,帮你压制痛苦。我赶了一路,总算在初九这日,把丹药带给师父了。”
洛易心想,你哪怕脚程再快半天,为师就能少受半天的罪了,但一想到这孩子千里迢迢给自己送丹药,这份苦心已经很难得了,还是鼓励一下比较好。
“辛苦你了。”洛易说道。
“不辛苦,”南宫羽说道,“只是师父,这个丹药刚刚赶制出来,还没有经过任何实践,师父,我们不能保证,这个药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洛易嘴角抽搐了一下,“你和蠡舟,是打算拿为师当小白鼠了?”
南宫羽低着头,为洛易送药这事,他是真心的。不过,顺便让洛易试一下新药,也是真心的。
毕竟,他这位师父的体质特殊,确实非常适合试药啊……
南宫羽不能辩驳,低头默认。
洛易叹了一口气,说道:“把药拿来吧,试药就试药了,反正再怎么样,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南宫羽立刻把丹药呈上,洛易捏了起来,那丹药比普通丹药大上许多,大概有扬州狮子头那么大,一口塞不下。
夜黎贴心地祭起一道光,瞬间将丹药劈成了四瓣,又拿来一杯温水递给洛易,洛易就着水,这才把四瓣丹药依次吞进肚子里。
丹药初入口时,一股凉意立刻袭来,像吞了一口冰块似的,等到了腹中以后,那股凉意便立刻散布到四肢,把疼痛感一一抚平。
洛易果然感觉到自己没有那么疼了,虽然身体还有些不适和乏力,但那种难受的感觉,已经和普通感冒差不多了。
洛易激动得爬了起来,在地上转了几圈,身上如释重负,肚子也开始叫了起来。
“夜黎,去和公孙骥说一声,我要吃饭,厨房里有什么好吃的,都给我拿过来!”
夜黎答应了一声,小跑着去找公孙骥了。
南宫羽也为洛易感到高兴,“师父,这药看来挺管用,等我回去以后,和蠡舟师父汇报一声,再多造几粒,下次一起带给你。”
洛易知道南宫羽学业未成,不会在这里久留,连忙说道:“那你记得,下月初九之前,一定要送到啊。”
南宫羽点了点头,“一定。”
“对了,我还有两件事情,要找你帮忙。”
“什么事情呀师父?”
洛易说道:“第一件事,你上次给我炼制的丹药,我快用完了,需要你再重新为我炼制一些,就是不知道时间上来不来得及?”
南宫羽笑了笑,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这个盒子比之前那个大上许多,打开一看,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瓶子。
“师父,这些丹药,都是我跟随蠡舟师父学习以后炼制出来的,比我之前炼制的好上几十倍,这里面有起死回生的,有增强功力的……每一种我都在上面贴了标签,师父可以按照标签服用。”
洛易看着琳琅满目的仙丹,有一种富足的快乐,但这些都是极好的仙丹,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没必要用到这些。
尤其是进献给皇帝老儿的,那就更不能用这些进贡了,偶尔送上一颗还行,如果每天都让皇帝嗑上这么一颗珍贵的仙丹,大唐皇帝早晚要被他洛易渡化成仙了。
洛易说道:“这些都很好,但为师还需要一些你之前炼制的那种丹药,最简单最普通的那种就可以,但是数量一定要多。”
南宫羽不知道洛易要做什么,但还是说道:“那麻烦师父派人去采些灵草回来吧,我今日住在这里,明天一早离开。我现在功力比以前精进了许多,一天一夜的时间,应该可以炼制出几百颗像之前那样的丹药。”
“几百颗……行,够了。”
洛易连忙打开大门,召唤齐彦竹,齐彦竹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齐彦竹,你带着新入门的几个弟子,去山里采些灵草回来,就是之前咱们在玄阴山上见到的那些,你应该都认识吧?”
齐彦竹试探着问道:“那今日份的修炼?”
“今日修炼暂免,你们骑着仙兽去采,最好每隔一个时辰,就派人送回来一趟,咱们今日要炼丹。”
齐彦竹看见南宫羽在洛易身后笑了笑,立刻明白了,这是要趁南宫羽在这里,能压榨多少就压榨多少啊。
今日不用修炼,就是齐彦竹最大的快乐,他高兴地拍了拍胸脯,“放心吧,采仙草这种事情,包在我身上。哦,对了,除了五头仙兽以外,我还要把大黄也带上。”
“大黄?你带大黄干什么?”
“你没和大黄在山里跑过,你不知道,那狗鼻子特别灵,哪里有仙草,它循着味道就找出来了。”
洛易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大黄还有这个功能。
很好,看来大黄这条普通狗子的潜力,也被挖掘出来了,距离把大黄培养成仙兽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洛易拍了拍齐彦竹的肩膀,“去吧,大黄和同门师弟,今天就交给你了。记住,你要让他们明白一个道理——易天宗不养闲人,也不养闲狗。”
齐彦竹一声招呼,带着新入门的几个弟子,还有大黄,骑着五头仙兽,就去寻找灵草了。
洛易看着那几个新入门的新鲜面孔,想着最近的事情一宗接着一宗,他还没有和这几个新入门的弟子好好认识一番,还不知道他们姓甚名谁。
等明日送走南宫羽以后,他得坐下来,和他们好好认识一下。
公孙骥已经做好了一桌丰盛的膳食,此刻都摆上了桌子,王府里面的人早上都吃过了,只有洛易和南宫羽没有吃。
南宫羽最近在跟着蠡舟学习辟谷,不用吃任何东西。
满桌盛宴,便都是洛易一个人的了。
洛易开心地大快朵颐,身上轻松了,胃口也好了,一口气吃了半只鸭子、半只鸡、一个肘子、三碗汤,满足得打了一个饱嗝。
南宫羽这才开口问道:“师父,你说有两件事情要我帮忙,你才说了一件事情,这第二件事情是什么?”
洛易差点把这事给忘了,还好南宫羽提醒他了。
洛易将南宫羽带进书房,指着躺在那里的程大骞,说道:“这人一直昏迷不醒,我请遍了长安城里的大夫,他们都束手无策。我想求你的第二件事,就是想让你帮我看看,这人还有救吗?”
南宫羽走过去,一眼就看见了程大骞手臂上的彩色瘤子,那瘤子竟是一条彩色小鱼的模样,还是一条已经风干的小鱼。
除此之外,躺着的这人面色红润,呼吸均匀,没有一点生病的样子。
但越是这种不显山不露水的症状,越叫人担心。
南宫羽伸出两根手指,搭上了程大骞的脉搏,细碎的脉搏在他的指尖不规律地跳动,像碎裂的珠串掉落一地。
南宫羽眉头皱了起来,“好厉害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