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墨不友善的神色，在听到柳大书袋说那件事的时候，立刻变成了紧张。
“你还是要去杀那个人？”老墨问道。
柳大书袋没有反驳，他知道，一旦开口，这位老朋友还会再劝他的，他心意已决，不想再劳朋友费心了。
洛易对他们这种打哑谜的行为很是不满，“喂，你们到底是什么交情啊？还说不说啦？还有你，柳老头，把我们喊到这个地方的也是你，玩失踪的也是你。我们都到八方寨这么久了，你还不告诉我们到底要杀什么人。你再这么玩，老子不干了！”
“玩？”一身伙计打扮的墨悠悠为柳大书袋鸣不平，“你根本不知道柳大叔的苦心，才会用这么轻浮的字眼去概括他这些年的努力。”
洛易看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姑娘，似乎在教育他，不由得觉得好笑，“小姑娘，看你比我家夜黎大不了几岁，我就勉强教教你吧。
“人长嘴巴不光是为了吃饭的，还可以用来说话。语言被造出来也不光是为了给你们改寿命用的，还可以用来沟通。
“苦心这种事，你得说出来，别人才知道。你不说，还指望别人能懂，你难道以为人人都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吗？”
墨悠悠被教育地说不出话来。
柳大书袋当然知道论嘴皮子，墨悠悠不是洛易的对手，连忙拉住墨悠悠，说道：“好孩子，你不必替我说话，柳大叔别的本事不行，就是会讲故事，让我自己讲给他们听吧。”
洛易见柳大书袋终于愿意开口，随手拉过凳子，招呼齐彦竹和大黄过来，齐彦竹坐在洛易旁边的凳子上，大黄趴在他们的脚下，三双眼睛，全部盯着柳大书袋。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里，柳大书袋终于缓缓道出往事。
“诸位来时，应该见过这东集市四周种植的柳树了吧？这成荫的绿柳，都是我的子子孙孙。我的原身，就是这东集市旁的一棵柳树。”
原来柳大书袋是柳树成精，洛易了然，听柳大书袋继续说了下去。
“原本我在这里安了家，在这里诞下子子孙孙。直到有一日，这里变成了所谓的‘八方来债’，无数欠债之人被送到这里，原本清净的修炼之地，变成了充满怨气的地方。
“那时，我本想离开这里，重新找一处修炼的地方，但我的子子孙孙都在这里，我没有办法把他们全部迁走，故而每日都在发愁。
“再后来，我遇见了路过的老墨，他那时还是一个年轻小伙子，不像现在这样满面风霜，他来这里是为了寻债，可是到了这里以后，在柳树下憩息片刻，突然想开了，不想寻债了，便留在这里，学做判官笔。”
洛易听得投入，但听到“寻债”一事，他还是忍不住插嘴问道：“来这里，一直听你们说什么‘寻债人’、‘欠债人’，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墨悠悠见来人连这都搞不明白，还想教育她，不服输的倔脾气上来了，抢着给洛易解释道：“来八方寨的人分两种，‘寻债人’和‘欠债人’。‘寻债人’是来找八方寨帮他们讨债的，他们把自己讨债的需求告诉八方寨，支付相应的报酬，八方寨就会按照他们的需求，帮他们把欠债之人抓到这里。而‘欠债人’呢，就是被八方寨抓来还债的。”
洛易明白了，“难怪在城门口的时候，柳老头说我们都是‘寻债人’了。可我们进来这么久了，也没见有人来问我们讨债的需求啊？”
“你以为黑白掌令人是那么好见的？”
“黑白掌令人？那是什么东西？”
“嘘……”墨悠悠赶紧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生怕洛易说这种话会惹来什么东西似的。
见外面没什么动静，墨悠悠这才说道：“黑白掌令人是八方寨的主人，你可以理解为城主。黑掌令人负责管理欠债人，白掌令人负责管理寻债人。进城门的时候，如果你是欠债人，会直接被带去见黑掌令人，给你安排活计。如果你是寻债人，那你需要领号码牌排队，等排到你的号了，才可以去见白掌令人，登记你的讨债需求。”
“所以，八方寨之所以如此繁华，是因为有很多人只能滞留在这里，拿着号码牌等着见白掌令人？”
“有一部分是，还有一部分是像我爷爷一样，来这里做生意的。”
洛易继续问道：“东集市我已经知道了，是买卖寿命的。其他集市还有什么生意可做吗？”
齐彦竹也问道：“这买卖寿命和欠债寻债有什么关系啊？”
洛易又问道：“你们要杀人，也和这些有关吗？”
墨悠悠嘟着嘴，不知道应该先回答那个问题，“你们问题也太多啦……”
柳大书袋安抚墨悠悠道：“还是让我来说吧。
“我从还是一棵柳树的时候，就喜欢听故事，幻化成人形以后，我开始慢慢把我听到的故事讲给别人听。后来有一次，我到残虹集市买修炼药材，带的灵石不够，正好旁边有个说书的台子，我就站了上去，表演了一段说书，那是我第一次，通过讲故事的方式，收获了许多灵石，还有一个姑娘。
“那姑娘是个没有修炼天分的普通女子，到残虹集市只是去见见世面，很不幸，就遇见了我。我那天的故事没讲完，她就一路跟着我，跟到了八方寨。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八方寨的老城主居然看上了她，收她作义女，让她当了白掌令人。”
说到这里，一向说书不表露自己情绪的柳大书袋，脸上流露出些许难过的神色。
洛易心里浮起一阵不好的预感，只听柳大书袋沉重地说道：“我这次千里迢迢把你们请到这里，要杀的人，就是她——八方寨的白掌令人。”
齐彦竹立刻跳了起来，“为什么？她不就是一个普通的姑娘吗？她不是因为你才来到八方寨的吗？你确定要我们杀了她？”
柳大书袋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语气却是格外坚定，“是，我确定，要你们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