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这时对高培文的发问充耳不闻,推开小茶厅的门便快步往外头走去。
“小侯,快跟上去,你知道我想跟他问些甚么!千万得拦住他,跟他彻底问个明白;还有,别吓着他,他年纪大了…。”高培文此刻已经无法回到原来的世界,只能让侯文云这个穿越者去帮忙。
侯文云闻言立刻追了出去,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高培文如此焦急,这肯定是遇上了十万火急的难题,尽管他根本就不知道该拦住这个叫做老赵的问些甚么,眼下只能先拦住他再说。
所幸老赵就是个七十几岁的老头,即便已经先起身离开,侯文云仍然能在老赵走出辜家老宅大门前将他拦住。
“老赵…,不!赵老先生,请留步。”侯文云急忙喊住正要一脚踏出辜家老宅大门的老赵。
老赵闻声停下了脚步,接着缓缓的回过头来,用一种极度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眼前的侯文云。
“你…,你能够从阴阳界回到人间?”老赵彷佛见到鬼一般的问着侯文云。
“这…,应该算是吧。”侯文云听了高培文讲了一个多月的平行空间,早已习惯那个地方就叫做平行空间,这会听到老赵称呼那里为阴阳界,尤其又将自己原来生活的地方叫做人间,一时有点反应不来。
侯文云当然能够理解在过去民智未开的年代,一般百姓要是遇上平行空间这种状况,也就是虽然听得到周遭三尺内的声音,却无法看见有任何人或物出现在附近,除了鬼怪之说可以说明这种现象,似乎也没有任何方法可以解释得清楚。
而老兰多博士做为一个专业的物理学家,虽然称不上顶尖权威,基本上仍有着科学工作者的基本素养,不管是听得见的声音或是看不见的景象,这些都属于物理科学的研究范畴,他在偶然的机会中发现这个不符合常理的物理现象,才对已经在辜家老宅存在多年的“灵异事件”产生浓厚兴趣。
至于老赵,因为祖上数代都是辜家的管家,忠心护主的基本立场早已渗入身体里的每一滴血液,从小他就被家人告知必须对阴阳界的秘密守口如瓶,毕竟有些传闻都直指辜家先人的失德败德,要是让不该知道这件事的人知道了这件事,一旦辜家老宅里有个人鬼相邻的阴阳界一事给传了出去,对辜家来说可是件极大的丑闻。
正是因为如此,几十年来,老赵从未将这个秘密说与任何人知道,不管此后他对阴阳界的认知有任何改观,他还是一如童年时候的看待着平行空间。
此刻他看着侯文云这个生活在地府的“鬼魂”居然能够飘到人间,这简直超出过去他对阴阳界的认知,那些住在阴阳界的鬼魂就只能待在阴阳界里,这个小胖鬼怎么能跨越到人世间呢?他完全无法确认眼前这个胖呼呼的小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你…,你是人是鬼?”老高惊魂未定的问着。
“我?我当然是人,你摸摸看我,我的身子可热乎着,还流着汗呢!”侯文云急忙对老赵说着。
侯文云见老赵对阴阳界与人间的认知,尤其是他对自己是人是鬼的疑问,知道这个老赵肯定还抱着过去老一辈人的想法,现在看到自己这个“阴间使者”从阴曹地府里追了出来,肯定得将他吓得不知如何是好,难怪高培文要提醒自己注意他的年纪,要是经不起惊吓就一命呜呼,那麻烦可就大了。
老赵听到侯文云这般说着,半信半疑的将手给伸了出去,颤颤崴崴的触碰着侯文云的手臂,然后好奇的对着他看。
“你是…,是个大活人?”老高不敢置信的问着侯文云。
“那是当然,我不是活人还能是甚么?难道还能是牛头马面吗?”侯文云试着跟老高开着玩笑。
“牛头马面?看起来不像,他们没你这么胖,但是…。”尽管确认了侯文云是个大活人,老高仍是不敢掉以轻心。
要知道阴阳界这个禁忌已经在老赵一家存在了几代人之久,老赵的祖父与父亲,当年更是亲眼看着几百名日本军人就像是失了魂魄般的被阴阳界所吞噬,那个地方如果不是阴曹地府,还能是甚么地方?
而眼前这个胖小子,刚刚就出现在阴阳界里,尤其他从小茶厅离开去喊高培文的那一幕,代表着他不是属于人世间的活人,怎么可能这会又可以追着自己回到人间?
“我就老实跟你这么说吧,我既不是牛头马面,也不是死人,而是能够穿梭阴阳两界的使者,专门帮阴阳两界传话的信差。
所以我要去平行…,要去阴阳界就能去阴阳界,要回人间就能够回到人间,这对我来说一点都不是问题。”侯文云索性将计就计,既然这个老高吃的就是这套,他自然是投其所好的跟着装神弄鬼。
“原来如此,怎么我以前没在小茶厅见过你呢?”老赵好奇的问着。
老赵的这个提问,立刻引起侯文云的警觉,会不会老赵过去就是经常进出小茶厅的常客,倘若如此,自己可不能说错话,免得让他看出破绽。
“是这样的,所谓的阴阳界,全世界到处都有,可不仅仅是辜家老宅这一处,我们身为帮两边传话的使者,到处都有的忙,所以我过去没什么机会在这里出现。”侯文云继续胡诌着。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你上头没让你谨言慎行吗?”老赵一边提醒着侯文云,一边急忙四处张望,深怕隔墙有耳。
“当然,这是当然,多谢你的提醒。老赵,看来你对阴阳界的了解可不少,这回我还是第一次被派到这里工作,你得多提点提点我,免得让我闯出祸来。”侯文云开始对老赵套近乎。
“我们上族长的书房讲话去,那里人少安静,这个地方不太保险…。”老赵话一说完,转身就往辜家老宅的深处走去。
现在的辜家老宅,虽然已经年久失修,但是森严气象一点也不逊于当年,尽管外观上看起来早已斑驳破损,但是从里头看去,除了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倒也与两、三百年前的全盛时期没什么不同。
老赵这时走在辜家老宅的廊道之间,颇有当年指挥整个宅院上百个仆役丫环的气场,虽然他这辈子从未经历过那样的风华年代,却也从家中长者的口中略知一二。
这条廊道的尽头就是辜家历代族长的书房,也是辜家老宅最重要的地方,一般来说,未经特别许可,任何人都不能擅自接近。
此刻老赵领着侯文云走在这里,就像是当年管家领着贵客前往书房,一时间就连侯文云都彷佛置身其中。
“老赵,我们这是要上哪去?”侯文云好奇的问着。
这段时间,侯文云跟着高培文在辜家老宅里上上下下的四处乱窜,对这座老宅子倒也不算陌生,但是老赵这时领着侯文云所走的路,却让他感到一股莫名的阴森,即便是高培文第一次夜探辜家老宅的那个晚上,也不曾出现这样的感觉。
“刚刚不是说了,上族长的书房去聊。”老赵随意回答着侯文云的问题,彷佛根本就不需要问这个问题。
“上族长的书房去聊?宅子里有这么多房间,为甚么非得去族长的书房?”侯文云不解的问着。
“因为那里有所有你想知道的答案。”老赵突然丢给侯文云这个答案,尤其是此刻老赵的语气,完全不似刚刚的装神弄鬼,冷静的就像是一池清澈的湖水,这让侯文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调整自己的频道。
在侯文云初见老赵的第一面,或许是因为不修边幅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老迈的年纪始然,当时侯文云打心底以为这个老头应该就是个空间浪人,浑身都充满颠沛流离的气味。
后来高培文跟他搭上了话,侯文云那时候又觉得这个人莫测高深,就像他一开口问了高培文“是甚么时候决定跨出那一步的”,这句话不只吓了侯文云一跳,就连高培文也烦恼着该如何应付老赵的这个问题。
若不是后来的对答岔开了话题,高培文一时还真不知该怎么应付,毕竟高培文决定踏入平行空间深处的原因可不是谁都能知道,但是除了那个原因,又有甚么理由能让高培文不顾一切的做出这个决定。
谁知道接下来的老赵,再次出乎侯文云的意料,提到阴阳界的老赵,就像是个固执迷信的老人家,神神叨叨的对高培文念着,当下侯文云几乎以为老赵会不会是得了老年痴呆症。
而刚刚老赵对侯文云所说出的那句话,又将侯文云带到另外一个维度,彷佛他这个辜家老宅的管家才是解开一切谜团的钥匙,而现在的老赵,正带着侯文云去族长书房解开这把锁。
“你已经知道我想问你甚么了?”侯文云好奇的问着。
“既然你是能够穿梭阴阳两界的使者,难道不该是由你来回答我这个问题吗?”老赵似乎是带着弦外之音的回复着侯文云。
侯文云对老赵的一变再变,已经感到逐渐难以招架,放在一般状况,侯文云只要中断对话,或是顾左右而言他,顶多尴尬一笑就可结束这段互动;但是眼下自己可是带着高培文交代的任务来找老赵问话,就算再怎么为难,也得想办法撑下去,更何况这个老赵看起来对自己并无恶意,或许再加把劲就能将对方搞定。
“你就别笑话我了,我不过就是个传话的人,顶多就是将两边的话,原封不动的搬来搬去,除此之外,哪能有甚么能耐?
如果你希望我帮你带些话给老高…,给高培文,就请直接吩咐,当然如果高培文想让我带些话给你,我也一定照做不误。”尽管侯文云还不知该怎么开诚布公的跟老赵沟通,却也尽量的将自己的需求明白的让老赵了解。
“很好,至少这句话说的够坦白。你看起来也算是个实诚的小伙子,我就不再刁难你了,但是我可把丑话先说在前头,辜家老宅这趟浑水,要比你们想象的浑上许多,老高已经是人在江湖,早就身不由己了,但是你可不一样,能够尽快脱身就赶紧脱身。”老赵这会一改先前颠三倒四的模样,正而八经的对侯文云说着。
“老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国家所做的,我相信不管他在不在江湖,但凡有任何一点机会,他都会当仁不让地来淌这趟浑水。
至于我,虽然甚么都不懂,只要是为了国家,只要你们用得上我,就尽管使唤我吧。”侯文云不确定该怎么回复老赵才是最好的回答,只能选个四平八稳的说法。
“这话听起来虽然滑头的很,但是隐隐带着忠诚与侠义之心,姑且就算是你的肺腑之言,我就先将你视为是值得信任的人来看待。
知道我刚刚为甚么话一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小茶厅吗?”老赵突然话锋一转,问起侯文云另外一个问题。
“不…,不知道。”侯文云被老赵这么一阵折腾,早忘了老赵是在甚么情况下离开的小茶厅,他只记得是老高急忙催着自己追上老赵,并追问出老高想知道,但自己却不知从何问起的问题。
“你这小子倒也有趣,甚么都不知道,居然就敢来搅和这全世界最麻烦的辜家老宅…。
这么说吧,我刻意不留给老高问话的余地,就是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投身平行空间深处!
如果他还想从我身上问出他想知道的答案,就必须追出来问我,否则除非我自己再找上门去,否则他这辈子将永远不知道那些答案。
只要他追的出来,就表示他投身平行空间深处是假的,倘若如此,我给他的答案就会是另外一套答案;如果他无法追出来,就代表他这辈子是真的困在平行空间里头,我给他的答案自然就是他日思夜想所期待的答案。”老赵说着让侯文云难以捉摸的话语。
“这…,这又难倒我了,我是真听不懂你现在的意思。”侯文云完全招架不住老赵,眼前这个老头,简直比高培文还要难缠百倍,自从第一眼见到他开始,似乎就一直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没有一句话是能够用来当真,直到现在,侯文云仍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他。
“这就对了,老高居然让你这么样的傻小子来找我问话,显然他是没得选择,才得拚着露出破绽也要让你来找我问话,这会我是真的相信高培文已经被困在平行空间里了。
至于你…,你为甚么能自由来去平行空间?是兰多实验室对你做了甚么,还是非战时特别行动小组对你做了甚么?”老赵突然又问起侯文云的来历,毕竟这个能够自由穿梭在两个空间的人,在老赵的记忆里,还是独一无二的唯一一个。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甚么能做到这件事,我不过就是在辜家老宅进行过一次直播,然后就这么进入了平行空间…,没过多久老高就找上了我,这件事跟老赵没有关系,跟你所讲的兰多实验室也没关系,这或许是我个人的体质问题吧。”侯文云一五一十的说着。
侯文云自忖他可没那个能耐跟这个精的像鬼一样的老赵勾心斗角,不如一切都从实招来,免得又让对方给绕了进去。
至于有关老高或是非战时特别行动小组的事,因为事关国家机密,他可没被授权能对外开口,倘若老赵问起,顶多就是开宗明义的拒绝透露,相信老赵也不会拿这事来为难自己。
“体质?你开甚么玩笑,一个能够穿越平行空间的人,怎么可能是体质的问题…,算了,这件事你肯定也搞不明白,问你也是白问。
我们言归正传吧,我就先回答老高在小茶厅最后问我的那个问题,这个问题对他来说非常重要,对非战时特别行动小组也非常重要,甚至对整个国家或全世界都非常重要,所以你得非常认真的听着,然后一字不落的转告给老高。”老赵认真严肃的对侯文云说着。
“你放心,别的不行,我的记性还是可以的,再不然我用纸笔给记下来,如果你愿意让我录音录像那就更好了。”侯文云立刻说着。
“录音录像?你可别得寸进尺,就用脑子强记吧,记得了多少就记多少,记不住的,倘若因而误了大事,那就是天意。
老高的第一个问题,是问我这么些年来,他在辜家老宅的一切举止、行踪,是不是我透露出去的;我的回答,是的,是我将这一切透露出去的。
关于这件事,他只要静下心来想想,就一定能够恍然大悟,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我能对他在辜家老宅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别忘了那里是我的地盘,我家祖上历代都是辜家老宅的管家,就连平行空间里的那些空间浪人都是我的人,你们在里头的一举一动大概都瞒不过我。”老赵自信满满的说着。
“原来如此!你又是将老高的一切举动都透露给了谁?”侯文云逐渐想起高培文刚刚对老赵的提问。
“这个问题刚上一个问题一样,他只要静下心来想想,同样能够恍然大悟,根本不需要多此一举来问我,由此可见刚刚他的确是急了。
我是辜家的管家,吃的是辜家的饭,领的是辜家的饷,你说这些发生在辜家老宅里的事,我又该透露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