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姑且不说有没有那个动机,就算有,以目前日本的实力,也绝对做不到这样的事!”松山幸夫听到山姆对日本所提出的怀疑,不以为然的大声喝斥着。
身为外务省大臣的松山幸夫,最清楚日本对外的所有政策,更了解日本当下的军事能力,自从第二次世界大战战败之后,在战胜国的压力下,日本宪法对自己的军事力量发展做了一定程度的自我阉割,这也让日本从此成为一个自保有余,但是却无法对外发起主动军事行为的国家。
“松山先生,我指的日本,不见得就是指日本政府或是大和神道会,任何一个日本人或与日本组织,都有可能以任何形式涉及兰多实验室遇袭的这个事件,难道你就那么有把握,在一亿两千多万个日本人里,绝对没有任何一个人与这件事扯上关系?”山姆本能的立即反问着松山幸夫。
尽管山姆这个回答是针对况奇伟的质疑而说,事实上却是为了刺激松山幸夫的反应,在日本外务省大臣的面前指控日本可能卷入对兰多实验室的武装攻击,当然会引发松山幸夫的反弹。
“就算…,就算真有日本人的参与,那也只能代表他的个人行为,并不能做为日本政府的立场。”松山幸夫继续解释着。
“如果只是一般老百姓,甚至是大和神道会这样的组织,当然不能代表日本政府的立场,但是如果这个个人是…。”山姆刻意稍作停顿,要看看松山幸夫会如何反应自己的影射。
“没有甚么如果,能代表日本国对外的一切立场,除了内阁总理大臣,就是我这个外务省大臣,除此之外,没有第三个人有这个权力与代表性。”松山幸夫义正词严的做出解释。
“松山先生就这么自信?你确定除了内阁总理大臣与你之外,就没有第三个人能代表日本政府的立场?说不定还真有这么一个人的身份地位不下于你们!”山姆意有所指地说着。
“山姆先生,既然你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程度,你就不妨明说,别再卖关子了。”松山幸夫没那个耐性跟山姆打哑谜,他只想知道山姆这么大费周章的找上自己,到底想干甚么!
“松山先生,倘若这平行空间里那两、三百个日军,过了这几十年,已经一代又一代的繁衍出几百上千个日本后裔,而这些日本后裔又拥有着足以支配平行空间的能力,你认为日本会不会有人动起这些日本后裔的脑筋?”山姆试着用另外一个角度来提醒松山幸夫。
“这同样不可能!那些人都是日本皇军,或者是皇军的后裔,没有任何人能够指挥得了他们!就算是现在的内阁总理大臣或是防卫大臣也是如此,他们只会听命于自己的直属领导…。”
松山幸夫此刻又想起当年的小野田宽郎,当时的他,也是非得等到自己的直属领导亲自下达任务解除的命令不可,他相信困在平行空间里的那些日本军人,肯定也是如此。
他尤其相信以日本皇军的严明纪律与优良传统,即便是自己已经死了,也会将这个精神继续传承给下一代,特别是当时的平行空间里可是有着两、三百名日军的存在,他们一定会维持着有组织有纪律的军事管理。
“的确如此,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对他们下达命令的是天皇,如果是天皇直接对他们下达命令,松山先生认为他们会不会接受指挥?”山姆又说出另一个令所有人难以想象的可能。
如果以现今的日本来说,绝大多数人都已经习惯了天皇的虚位元首身份,除了两千多年来习以为常对皇室的尊重,日本人民早已确认真正领导这个国家的,是由自己手中选票所推举出来的内阁,而不是整天只能唱着样板戏的天皇。
但是若以七十几年前的那个背景环境来看,当时的天皇仍是位高权重,依旧有着一言九鼎的绝对权力,更是日本皇军的最高领袖,即便要玉碎,也得大声喊着天皇万岁,这也是为甚么当年的日本军队叫做皇军,而现在的日本军队叫做自卫队的原因。
“山姆先生,你说的这种可能性只是理论上的可能性,现实生活中根本不可能实现。
你想想,当年他们所知道的老天皇,都已经死了好几十年了,现在又已经历任了两位天皇,那些人根本就不认识现在的天皇,更别说接受现在这个天皇的指挥,尤其天皇怎么可能亲自到平行空间里去对他们发号施令?”松山幸夫嗤之以鼻的反驳着山姆的说法。
“松山先生,你难道忘了刚刚我们才跟平行空间里的人进行过视讯通话?你为甚么这么笃定平行空间里的人,对现在的世界一无所知?
或者说,你凭甚么认定平行空间里的那些日本后裔,就不知道如今的日本天皇是谁?说不定他们早就通过手机进行过视讯通话了!”山姆几乎已经呼之欲出说出他想表达的话。
“即便如此,天皇也没有理由这么做,这种事一旦传出去,皇室的处境几乎可以想象。”山姆虽然信心稍微有点动摇,但是他仍是坚信着天皇绝对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
“传出去?如果平行空间里的日军,早就控制了整个平行空间,你觉得这个消息会有机会传得出去吗?”山姆将最有可能发生的真相,一点一点的透露给松山幸夫知道。
“你这是先射箭再画靶,你故意设想天皇可能会这么做,接着再去构陷各种可能。
我就问你,天皇这么做的目的为何?他既不能获得实质上的利益,也无法赢得名誉上的尊荣,为甚么要那么麻烦的去做这样的事?”松山幸夫不以为然的继续驳斥着山姆。
“我刚刚说了,这只是一种可能的推测,我不能确认它的真实性,自然也无法排除这种可能。
我提出这种看法,只是要提醒况组长,必须将这种假设列入可能的情境考虑,一旦这件事真的发生,世界格局的改变或许就在一夕之间。”山姆严肃地提醒着况奇伟。
况奇伟当然知道山姆肯定不会无聊到千里迢迢跑到大天京市来,专程虚拟一个不可能发生的事,接着提醒自己预做提防,尤其他可是尹清泉将军特别推荐给自己的合作伙伴,更与高培文有着良好的交情,这个人所讲的话肯定有他的道理。
尽管他说的这件事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平行空间本就不是一件正常的事,自然不能以常理度之。
“山姆先生对这件事有甚么建议?既然山姆先生刚刚特别提到了辜家老宅的重要性,是否能请教山姆先生对此有何高见?”况奇伟继续试探着山姆的看法。
“我可不能就这么说出我的建议,接下来也该轮到我的生意了,这种事得跟尹清泉将军才谈得上,至于况组长…,我让你了解到这个程度,是希望你能整理出充分的情资提供给尹清泉将军与高培文,他们才知道这笔生意接下来该怎么谈下去。”山姆当了半天的福尔摩斯,现在又变成满身铜臭的国际情报贩子。
“山姆先生,你刚刚提到了我的下一步对你的利益会造成重大的影响,这句话又是怎么说的?”松山幸夫听着山姆的言下之意,好似他的先射箭再画靶已经成了定局,这不免更引起他的好奇心。
要知道大和神道会向来是皇室最忠实的支持者,如果天皇真的有意蹚平行空间这趟浑水,自然是不能缺席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尤其这又是一件足以改变世界格局的大事,做为极端右翼的民族主义者,松山幸之更得好好把握住这难得一见的契机。
“松山先生,我可不能直接告诉你我的利益之所在,做生意的人,最忌讳让对手知道自己的底牌,虽然你谈不上是我的对手,但是在你的周遭,可是到处都充斥着我的对手。
这样吧,我能告诉你如何在这一场乱局中趋吉避凶,只要你愿意相信我,至少能保大和神道会与松山先生平安无事,尤其是现在的日本皇室。”山姆狡猾老练的对松山幸夫说着。
“皇室?这件事跟皇室有甚么关系?皇室根本不知道我来大天京市的目的,他们跟这件事也没有任何牵扯!”松山幸夫不解的问着。
“就像皇室不知道松山先生来到大天京市的目的一样,事实上,松山先生同样也不清楚现在的皇室私底下都在干些甚么。
不止是大和神道会对皇室一无所知,就连宫内厅也不一定掌握得住皇室,恕我直言,现在的日本皇室,早就不是你们一直以为的那个皇室。”山姆对松山幸夫解释着。
“能否请山姆先生据实以告?”松山幸夫此刻已然相信山姆的确有其过人之处,或许他真的知道一些自己所不知道的事。
“松山先生不打算对我坦诚相见,反而希望我据实以告?也罢,做生意的总得先懂得让利好释出善意,否则谁会跟我们做生意!
首先,我们就先来彼此澄清一下,所谓的现在的日本皇室,早就不是你们一直以为的那个皇室这句话。
这句话,应该得先追溯到七十几年前,当藤原君的失踪讯息传回日本的那一刻,皇室便再也不是原来的皇室了。
松山先生,我说这句话,不知道是否有错?”山姆仍是逼着松山幸夫响应自己的提问。
“既然山姆先生对那一段过往那么清楚,又何必多此一举来问我,你直接说出来不就得了?”松山幸夫听山姆都已经讲得如此赤裸,已然确定他早就洞悉一切,只是自己碍于日本外相与大和神道会会长的身分,有些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出于自己之口。
“既然松山先生不反对我讲,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所谓的藤原君,根本不是甚么藤原家族后人,而是前任天皇同父异母的胞兄,藤原和仁。
事实上,藤原君的生母,并未位列日本皇室,所以藤原君的身分也无法被登录在皇室之列,换句话说,就是不具备皇室的身分。
于是,自藤原君一出生,就被一个叫做岸田雄介的男子收为养子,从小在岸田家长大,而这个岸田雄介,则是当时的枫叶会会长,也就是大和神道会一百多年来的死敌。”山姆开始侃侃而谈那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
“既然藤原和仁从小就被岸田雄介收养,为甚么不改名为岸田和仁,而是叫做藤原和仁?
要知道藤原这个姓氏,自第三系天皇开始便与皇室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使用这样的姓氏,无疑会引起许多不必要的困扰!”况奇伟不解的问着。
“在藤原君十二岁之前,他的确是一直用着岸田和仁这个名字,直到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分,便坚持改用藤原这个姓氏。
不知道我说的到底对不对,松山先生?”山姆一边回答着况奇伟,一边仍不忘记内涵松山幸夫。
“你自说你的故事,不用在意我的看法,我只关注我想听的事情。”松山幸夫不置可否的回复着。
“藤原君虽然从小生长在枫叶会这个拥皇派组织,却一点都没沾染上右派分子的习气,在他还就读于高中的时候,便极力反对军国主义扩张,这在当时主战气息浓厚的日本政坛来说,是非常格格不入的存在。
虽说一直以来,藤原君在大家的告诫之下,向来不曾以天皇庶子的身分示人,因此他的特异主张并未被联想成皇室的态度,但是皇室却对他的特异独行颇为不安。
一方面是枫叶会显然无法好好管束住他,继续这么下去,不知道哪一天纸便包不住火,不但皇室将因而卷入丑闻风波,说不定对外扩张的既定政策也会产生变数。
另一方面,尽管藤原君并未名列皇室,但是将来难免被拿来与未来的皇太子相提并论,除了藤原君反战的立场可能会与皇室的一贯主张产生扞格,一向同情弱势的舆论更有可能对皇室大加挞伐,因此,这时皇室已经意识到是该有所行动的时候。”山姆说到这里,大家都知道接下来应该会发生甚么事了。
众人这时候的眼光同时聚集在松山幸夫身上,要看看他对山姆这般说法有甚么意见,只见松山幸夫早已闭上双眼,完全不理会众人的眼光,只管自顾自的细听山姆所讲的故事。
“大家就别为难松山先生了,刚刚我所讲的那段故事,别说松山先生压根就没参与,就连大和神道会都轮不到它的出场。
接下来大家应该都猜得出来,皇室准备下狠手了,但是这个任务应该交给谁来做呢?原本与皇室关系最紧密的枫叶会,因为藤原君是由它所一手带大,自然不方便来干这件事,所以大和神道会就因而雀屏中选了。
一方面是大和神道会与枫叶会争风吃醋了几十年,由它来负责这个任务,那是最再适合不过。
另一方面,做为未来皇太子的御用外部组织,大和神道会总得立下投名状,好好向新主子表忠心才是。”
山姆说完这几句话,众人仍是忍不住将视线看向松山幸夫,要确认如此匪夷所思的剧情,究竟是不是真的。
只见松山幸夫仍是一动不动的闭着眼睛,此刻的他,说甚么都不是,只好一以贯之的闭目不语。
“这就是为甚么松山先生刚刚要不断确认藤原君死讯的原因?但是…,既然都已经过了七十几年,何必还要对他的死活念念不忘?”况奇伟疑惑的问着。
“因为七十几年来,大和神道会始终无法确认藤原君的死讯,这也让皇室与大和神道会这七十几年来一直坐立难安。”山姆狠狠的直戳松山幸夫的伤口。
“这有甚么好坐立难安的,姑且不说还有没有人知道这个藤原君的真实身分,就算知道那又能怎样?一九四五年后,日本的政体就已经改为君主立宪,即便是天皇本人都不具备实质权力,更何况是连皇室都算不上的藤原君?”况奇伟不以为然的说着。
“况组长,你忘记郑和下西洋的历史典故了吗?明成祖当时篡了建文帝的皇位,因为遍寻不着他的下落,担心这个侄子可能换个地方死灰复燃,这才不惜耗费巨资派了郑和亲下西洋去查访建文帝的下落…。”山姆突然引用这段著名的中国历史典故来比喻大和神道会对藤原君的锲而不舍。
“这两件事,应该没有可比性吧。建文帝无论如何曾经是正而八经的皇帝,不但身分正统,更有一票追随他的满朝文武,明成祖对他有所忌惮那是理所当然。
但是山姆先生现在所说的藤原君,要身分没身分,要拥趸没拥趸,這樣的人能起得了甚么作用?”况奇伟不以为然的驳斥着山姆的说法。
“身分,是可以捏造的,拥趸,更是可以培养的…,倘若不是这样,松山先生何必大老远的跑这一遭,甚至不惜逼死一个百岁老人来确认藤原君这跟背刺?
我这么说,不知道松山先生是否认同?”山姆说着说着,又再次将松山幸夫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