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泰山博士在获知松山幸夫的来意之后,立刻向非战时特别行动小组做出汇报,不到两个钟头的时间,况奇伟就来到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博览会的现场,对非战时特别行动小组来说,这件事早在他们的意料之中,况奇伟更是为此早就从天河市来到大天京市。
早在兰多实验室遭到袭击的消息传来,非战时特别行动小组就已经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做过沙盘推演,其中一项就是针对平行空间里那群日本老人的策略,唯一不在意料之中的,便是前来探询那群日本老人的竟是现任日本外相。
既然出面前来交涉的人是日本现任外相,非战时特别行动小组就必须严阵以待,尽管松山幸夫并非以正式外相身份前来大天京市,但是能够让堂堂一国外相放下自己的官方身份,更显得这件事背后的复杂纠结。
况奇伟来到松山幸夫所在的狭小会议室,简单跟张泰山博士打了声招呼,便直接坐在松山幸夫对面。
“松山先生,我是非战时特别行动小组的组长,况奇伟。不论松山先生这回来到大天京市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都可以直接对我提出。”之前在张泰山博士的会报中,况奇伟已经知悉松山幸夫此行的目的,但是他仍是不厌其烦的再问一次。
“况组长,你现在所讲的话,两个钟头之前,你身边这位张泰山博士就已经跟我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会不会当我将此行来意再跟你重复一次,结果仍是会有另外一个人来跟我再说一次同样的话?我的意思是说,是否直接找个能做决定的人出来,这对大家来说都省事。”松山幸夫不耐烦的说着。
“很抱歉,如果松山先生适应不了我们做事的方法,我也只能表达遗憾。对于一个普通外国访客来说,这就是我们的标准作业程序,接待你的人依据你的需求找到对接单位,对接单位再依据你的需求呈报上级取得相应的授权,接下来再以获得的授权帮你解决问题。
如果你对这样的流程不予认同,当然可以马上撤销你的要求,我们自然也会立刻终止对你的协助。”况奇伟对此早就有所准备,因此他一上来,就拉高姿态不让松山幸夫予取予求。
“看来,贵国是没打算解决这个问题了。”松山幸夫眼见况奇伟倨傲的态度,冷冷地丢出这么一句话。
“松山先生,我现在就是在协助你解决问题,如果你不愿意配合,你让我怎么帮你?
请容许我再提醒一次松山先生,现在你是以一般民众的身分对我们提出协助请求,这可不是两国之间的正式外交接洽,自然不会有大大小小外交人员为你提供服务,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况奇伟不卑不亢的对松山幸夫说着。
“我只是想再次确认,同样的话,我是否要说上第三次?倘若如此,能否让我现场进行录音,倘若真有必要说上第三次,或是第四、第五次…,或许这个音频可以帮得上大忙。”松山幸夫没好气的说着。
“负责接洽你的张泰山博士,不过是个博览会的特聘顾问,并不具备官方身份,也没有义务帮你解决问题。
现在他已经帮你联系了专责单位,也就是非战时特别行动小组,现在的我,就是那个能够为你提供协助的人。
之所以必须请你将需求再说一次,是因为我得确认你的需求是否完全在我的权责范围之内,倘若不是,我同样得帮你找来相应的协助资源,难道不该是这样吗?”况奇伟耐着性子再对松山幸夫解释一次。
况奇伟此刻所讲的话,松山幸夫一时难以反驳,只好勉为其难的再将他之前对张泰山博士说过的话再说一次。
“松山先生,你刚刚说了,那几个疑似当年在天河市失踪的日本人,这段时间曾经出现在侯文云的直播间里,你们大可以跟他们进行过沟通连系才是。
我是说,你们是否曾经在直播间跟他们进行过身份确认?”况奇伟提出他的疑问。
“没有,是因为有人在这个直播间里,碰巧听到几位日本老人提起他们过去的往事,这些对话后来又传到大和神道会的耳里,这才发现这几个老人极有可能是七十多年前被大和神道会派往天河市的那十一个人。”松山幸夫解释着。
“既然你们怀疑这几个老人有可能是大和神道会当年派往天河市的那几个人,你们为甚么没试着经由直播间去跟他们取得联系?这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如果需要,我现在就能教你怎么做!”况奇伟不解的提出他的质疑。
事实上,安排这些日本人上侯文云的直播间,一直都是高培文的精心谋划,目的就是要引出背后的大鱼,只是几个礼拜下来,完全没有任何人透过直播间与他们进行互动,反而是松山幸夫这个现任日本外相,居然会以自己的个人身份来进行私下接触。
“因为…,我们与这些人的接触,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否则…。”松山幸夫勉为其难的挤出这句话。
“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这意思是你们只能在私底下去接触他们?不管是日本外务省或是大和神道会,你们要接触几个都已经失踪七十几年的老人,难道还怕别人知道?为甚么?你们又是担心被谁知道这件事?”况奇伟听到松山幸夫所讲的这一番话,立刻引起他极大的好奇。
况奇伟之所以好奇,自然是因为他或多或少了解这几个日本老人的来历,更知道高培文之所以拿这几个人做为钓饵的用意,但是他完全没想过居然会有两派人马同时对这几个老人产生兴趣。
不但如此,另外一派人马的来历,竟然能让日本的现任外相忌惮三分,更是让况奇伟的脑袋里浮想连篇!
要知道松山幸夫之所以能以右派背景的身份被延揽入阁,就是因为他与现任内阁总理大臣的深厚交情,如果这样的政坛势力,仍有另外一股势力能让他们感到忌惮,这让况奇伟完全难以想象。
“况组长,这件事…,不足为外人所道,请容许我保留这个秘密。此行我来到大天京市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让我有机会私下与他们说上几句话,如此而已。”松山幸夫一改刚刚趾高气昂的语气,转而低声下气的跟况奇伟打着商量。
况奇伟当然知道现在正是适可而止的时候,他是来这里解决问题的人,并不是来制造麻烦,既然松山幸夫已经明确的提出自己的要求,而这件事也不是甚么过分要求,看上去影响也颇为有限,自然不需要像刚刚那样得理不饶人。
更何况能让当今日本首相与外相忌惮的势力,满打满算不过就那几个,就算松山幸夫不愿透露,事后自己也能够推敲出来,无谓现在逼人太甚。
“这件事,我可以试着帮你沟通,但是就如同松山先生所知,那几位日本人目前身处于辜家老宅,从客观条件来看,肯定不是想见就能见,我得试着安排安排,并没把握一定就能成功。”况奇伟持平客观的对松山幸夫说着。
况奇伟所言,的确是基于现实状况的反馈,因为辜家老宅并非随时随地都能与平行空间畅行无阻,如果要透过特殊电流装置影响出入口磁场,也不一定每次都能成功,尤其这些都不是能够跟松山幸夫明说的事实,况奇伟只能先把丑话说在前头。
松山幸夫当然知道这是况奇伟应付自己的场面话,他盘算着况奇伟说这话的用意,多半是想看看自己能够提供甚么交换条件,毕竟大家在讨论的这个地方叫做平行空间,那里可是目前地球上最引人瞩目的地方,自己一开口就直指那个地方,难免有点强人所难。
“况组长,只要你能帮上这个忙,不管是大和神道会,日本内阁政府,或是我个人,一定会有让你们满意的回报。”动之以利向来是放诸四海皆准的世界语言,不论是英美德法这样的西方先进国家,或是非洲拉美这些贫穷落后地区,从来都没有利益讲不动的合作。
“松山先生,你所提的需求,肯定比你想象中还要困难许多,这从来都不是一件想做就能做到的事,希望你能了解这一点。”况奇伟委婉的对松山幸夫说明。
听着张泰山博士之前对自己所说,七十几年前被大和神道会派到天河市的那十一个人名单,以及身为日本现任外相那有口难言的苦衷,况奇伟合理的相信这背后肯定隐藏着日本政坛不为人知的恩怨情仇,而现在这段恩怨眼看就将与辜家老宅的平行空间扯上关系,他不知道这是否会影响高培文的全面布局。
要知道辜家老宅里,向來就只有一个高培文在孤军奋战,不管外头再是如何千军万马,都无法对他助上一臂之力,如果不能对高培文有所帮助,至少也不该对他造成困扰,而现在,就是况奇伟陷入挣扎的关键时刻。
高培文刻意在侯文云的直播间里,让那几个日本老人亮相,还刻意引导他们说出七十几年前的往事,这摆明了就是在撩拨有心人对号入座,但是况奇伟却不知道高培文的下一步会是甚么!
就是因为不知道高培文的下一步,这才让此时的况奇伟进退两难,到底是积极的满足松山幸夫的要求,还是欲擒故纵的继续与松山幸夫周旋拉锯,这些决定况奇伟都必须凭自己的判断去拿捏。
因为当下的尹清泉将军与宋时选教授分别有着自己的任务,他们所扮演的角色要远比自己艰难许多,现在完全不是打断他们的时候,况奇伟知道自己必须一肩扛起这个重任,尤其自己是现任的非战时特別行动小组组长,他没有任何借口去依靠谁来帮忙自己。
离开会议室后,他一边走着一边寻思,如果自己是身处平行空间里的高培文,此时此刻琢磨的会是甚么?要想知道高培文的心思,就得先弄清楚他现在的处境,只有搞清楚了他的处境,才能知道现在的他需要甚么。
况奇伟最后一次与高培文的碰面,是高培文找他一起去参加由最高领导出面召集的紧急国安会议,那一次的见面,也是况奇伟第一次知道身为非战时特别行动小组的组长,到底应该扮演怎样的角色。
在那之前,辜家老宅与兰多实验室都只是字面上的辜家老宅与兰多实验室,虽然在为数不多的机密档案中,已经尽可能的详细记载着它们之间的链接关系与历史进程,但是那不过是九牛一毛,就连冰山一角都称不上。
在况奇伟担任非战时特别行动小组组长的这几年时间,他将大多数精力放在辜家老宅的人员进出控管与兰多实验室的相关信息搜集,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却也是最影响不了大局的事。
他真正对这个任务有所了解,是从他听到尹清泉将军与科尔将军视讯通话的那一天开始,以及高培文找上他一起去到大天京市参加紧急国安会议的一番谈话。
“我用了足足三十几个年头,才知道上头交代给我的这个任务,可能是怎么一回事,没错,你听得没错,直到今天,我仍然只能说可能是这么一回事。
几十年来,我们一直以为这个战场是在辜家老宅,总以为全世界各方势力若想染指平行空间,唯一的途径就只能透过辜家老宅…。
其实真正的战场是在兰多实验室与五大洲、三大洋,那里才是真正的兵家必争之地。
七十多年来,来自全球的各方势力争相在兰多实验室串联卡位,占领上风的一方,一边取得兰多实验室的科研成果,一边取得进入平行空间的门票,就等着关键的号角响起,下一步就是在平行空间里点燃战火。”高培文坐在赶往紧急国安会议的车上,正与况奇伟一同前去轩辕宾馆。
对高培文来说,辜家老宅一直是他想卸下,却始终无法卸下的沉重负担。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害怕承担责任的懦夫,不但如此,他还是一个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孤臣孽子,但是这么多年下来,辜家老宅已经把他原本直挺挺的腰杆硬生生给压驼了。
当年尹清泉将军找上了他做为革命伙伴,除了他的人格特质,更关键的是他的临敌经验,但是高培文的专长是用在对付市井无赖,是用在盗匪流氓,而出现在平行空间里的那些对手,绝大多数都是这个世界的精英翘楚,他们在各行各业都有着傲人的成功事迹。
这样的人,先是拉帮结派的在全球各地进行大大小小的明争暗斗,只有胜者才能走进平行空间这个引无数英雄竞折腰的神秘殿堂,几十年来,陆陆续续走进平行空间里的对手,都是久战沙场拔得头筹的胜利之师。
面对这样的对手,本来就让高培文苦不堪言,但是最麻烦的还不止于此,若不是兰多实验室的遇袭,越来越多的线索被陆续挖掘,高培文根本就不知道平行空间里的各路好汉到底都在干些甚么。
尽管各方势力或多或少都已经在平行空间里取得一席之地,但是大家彼此都知道自己没有一统平行空间的本事,只能且战且走保持着诡异的恐怖平衡,让平行空间里一直处于暧昧不明的模糊对峙。
经常出入平行空间的高培文,对这些状况的认知极为有限,一方面是因为高培文是代表非战时特别行动小组的官方身分,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些势力来这里都是为了个别私利,没有人会想与高培文扯上关系,不但如此,他们更得防着高培文知道这一切以免惹祸上身。
所以几十年来,尽管各方势力都知道高培文对平行空间来说至关重要,却始终远远的绕着他走,因为他镇守辜家老宅这个出入要隘,只要让他一感觉到风吹草动,随时可以让大军踏入平行空间里弭平一切,倘若如此,过去的付出便将毁一旦。
另一方面,虽说高培文这些年来无数次走进平行空间,却始终守在辜家老宅附近,因为他能游走的地方仅限于两个空间的重迭之处,因此对绝大部分的平行空间根本是一无所知,这也让他总是无法一窥平行空间的真实面目。
此刻高培文语重心长的对况奇伟说着,就是得先让况奇伟知道过去在自己身上发生了甚么事,因为况奇伟终将接下自己身上的担子,而现在不但是最佳机会,或许也是最后的机会。
“外头的那些风风雨雨也就算了,现在我们最该担心的,是这些人会在平行空间里头闹出甚么麻烦!”况奇伟聚焦在眼前非战时特别行动小组能控制的部分。
“外面的风风雨雨…,你所谓的这些风雨,从来就没有分过外面里面,如果你无法知道他们在外头的恩怨情仇,就无法知道他们会怎么在里头明争暗斗,如果外头的麻烦没法解决,里面的争执便永无休止之时。”高培文看透一切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