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那一段合作经验,细心的辛迪发现了山姆一个小小的偏好,那就是他在一个星期内,连续去一家位在朱拉隆功大学附近的小店吃了两、三天的冬荫功,看来他对这家小店是情有独钟。
既然这回山姆已经三、四年没到曼谷,肯定会找时间去那家小店重温美味,接下来只要持续在那里窝点,相信总有机会能遇得上他。
“辛迪,妳说的那家冬荫功永远是大排长龙,山姆会不会看到那般景像,当场转头就走?”做为一个在曼谷土生土长的当地人,阿猜有的是自己的私房美食可以品尝冬荫功,根本不可能花时间去那种网红名店排队。
“正是因为如此,才是我们的大好机会,如果他好不容易抽空去到那里,却发现要等上一个钟头才吃得到梦寐以求的冬荫功,这时候正好可以邀请他来跟我们一起用餐,你觉得他的心里会怎么想?”
辛迪早就已经做好了算计,她知道山姆与自己一样,都是笃信天底下只有美食是不能辜负的信徒,既然已经千里迢迢的来到曼谷,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自己败兴而归。
“我们俩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从店门一开就一直吃到它打烊吧,就算我们愿意,老板也不一定同意啊,毕竟外头站着一大堆等着进店用餐的人,怎么可能让我们一直待着不走?”阿猜摇头说着。
“谁让你坐在里头等了?你坐在里头,怎么看得见山姆出现在店外头呢?我们得周而复始的一直排队,等到我们即将进店用餐了,就放弃自己的位置,回到最后面重新再排一次。
这么一来,不管山姆什么时候过来,都能遇上已经正在排队的我们,就能自然而然的邀请他一起用餐。”辛迪信心满满的说着。
“妳这是认真的吗?周而复始的像个傻子一样不断排队?”阿猜不敢置信地看着辛迪,这真是他听过最蠢也最不可思议的主意。
“不然呢?为了五百万美金,你愿不愿意排这个队?”辛迪反问着阿猜。
“如果真有五百万美金可赚,我当然愿意排队,问题是妳能确定山姆一定会去吗?
会不会我们想傻子一样排了好几天的队,结果他根本就没打算去那个地方?别忘了曼谷到处都有冬荫功可吃,说不定他随随便便就找个地方解了馋,压根就没打算去妳讲的那一家店。”阿猜不想白费功夫做这种看天吃饭的冤枉事,他相信一定会有更好的方法。
“我才不在乎你信或不信,反正我相信一定会在那里碰上他!如果最后不如预期,那就表示我们跟他之间无缘,没那个运气去赚到那笔钱。”辛迪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就算我们真遇上了他,又能上哪去找他需要的买家或卖家?那可是五百亿美金的大生意,就凭我们俩的能耐,哪能找到这种等级的客户?”阿猜颇有自知之明的怀疑着自己。
“谁让你去找那些大客户?山姆来到曼谷这个拥有一千多万人口的城市,就算他已经来过这里不知多少回,毕竟不是他熟悉的地方,肯定得找些当地人在曼谷帮他四处跑腿。
就像上回一样,他得找个不容易遭人怀疑的当地人,好帮他盯着酒店客房里的人,这才找上了我。只要这回再有机会像上次一样,别说是五百万美金,就算是一百万、两百万美金,那也挺滋润的。”辛迪美滋滋的打着她的如意算盘。
“我懂了,就是找机会去当个高级跑腿!我还以为是要做多大的买卖,没想到我这个实习情报贩子,居然得处心积虑的去当个跑腿,这话要是传出去,还不笑掉别人的大牙。”阿猜自我调侃的说着。
“你知道整个曼谷有多少个情报贩子吗?几万个肯定跑不掉,问题是哪来的那么多值钱情报可以让你买卖?多数情报贩子都是有一顿没一顿的。
所以大家只能想方设法的赚点辛苦钱,就算吃不到肉,好歹也在旁边跟着喝汤,更何况山姆是那种千年难得一见的大户,他随随便便的一碗汤,抵得过米其林餐厅的主厨大餐。”辛迪试着让阿猜看清社会现实,毕竟他跟着自己入行不过两、三个月,对情报贩子的工作本质还不是那么熟悉。
阿猜对辛迪这番话不置可否,毕竟他才刚入行,对这个行业的印象都是来自人云亦云以及电影上的情节,许多事还得亲身经历过后,才能知道其中的甘苦冷暖。
尤其辛迪在表面上虽然是个已经入行十年的情报贩子,实际上却并未涉入太深,不过是偶尔帮忙传递一些信息,真正的大买卖自然轮不到她的身上,这些年来不过是靠着当年跟着山姆传到的那一点钱,勉强支撑着台面上的生活。
而阿猜则是辛迪家的邻居,从小就跟在辛迪身边打转,也就是因为彼此间的相互熟悉,让阿猜以为情报贩子不过是个没什么大不了的工作,如果辛迪这个邻家姊姊都干得了情报贩子,他自然更不在话下。
尤其当他听到辛迪居然准备用这种土方法,在卖冬荫功的小店门口反复排队来制造与山姆偶遇的机会,简直让阿猜对辛迪这个行业引路人失望透顶,他想象中的情报人员,就该像是汤姆克鲁斯一样,带着墨镜,拎着皮箱,然后在几万呎高空的飞机上与其他情报贩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只是现实毕竟是残酷的,现在的他还是得跟着辛迪在网红冬荫功小店的门口排队,这是当下唯一能做的事,他只能指望这点蠢功夫真能换来跟山姆见上一面。
这已经是辛迪与阿猜守在网红冬荫功小店外的第四天,这四天里,他们每天从下午四点多排队排到深夜一、两点,就连小店的店家都被他们的热情给感动,甚至想发一张白金会员卡给他们两个。
现在又再次来到深夜十二点,尽管是半夜,小店內外依然人声鼎沸,因为店里的招牌正是半夜十一点后才供应的深夜限定,许多人都是为此慕名而来,这个时候往往是小店生意最好的时候。
就在辛迪与阿猜咬牙准备撑完今天最后的一轮排队,那个几天之前在机场看到的身影突然就出现在曲折队伍的末端,辛迪眼捷手快的对阿猜做了一个暗示,让阿猜继续留在队伍之中,自己则快步往山姆的方向走了过去。
“山姆先生吗?真的是你!”这句假装偶然相遇的开场白,辛迪已经在心里默念了好几百回,现在总算能够派上用场。
这时山姆身后突然出现两名彪形大汉,一个挡在山姆的身前,一个堵住辛迪的视线。
“你们都让开。”山姆先是让自己随行的保镳撤开,然后对着辛迪说道:“妳是…,辛迪对吧?许久不见,妳比以前更漂亮了。”
“你居然还能记得我的名字,真是让我受宠若惊。”辛迪这句话的确是发自肺腑,毕竟多年前的那次合作,她与山姆前前后后不过见了三次面,顶多就讲了五句话,山姆这样的大忙人居然还能记得自己的模样与名字。
“干我这一行的,最重要的就是记性得好。不管是见过的人、听过的声音、读过的书、吃过的食物,每件事都得深深的烙在自己的脑海里。
尤其是像妳这样的美女,再加上我们之间曾经有过合作,我怎么可能会把妳给忘了!”山姆微笑着对辛迪说着。
“山姆先生是来这里吃消夜的吗?”辛迪立刻施展着自己盘算已久的套路。
“十几年了,曼谷这整座城市,我最爱的就是这家店,每回我来到这里,一定会抽空来这里大快朵颐。
但是现在这么看来,店外的队伍排得那么长,今天大概是没机会吃上它的招牌冬荫功了。”山姆貌似惋惜的说着。
“如果山姆先生不介意,可以跟我们一起用餐,我的助理就在前头排着队,眼下大概就快轮到我们了。”迪顺势开口提出邀请。
“妳们也是这么晚出来用餐?”山姆惊喜的问着。
“是啊,刚刚才忙完一个案子,所以带着助理过来吃个消夜,山姆先生就跟我们一起用餐吧。”辛迪一边邀请着山姆,一边向队伍前的阿猜打着招呼。
“太好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既然你们俩已经负责排队了,今晚就让我负责请客吧。”山姆兴高采烈的对辛迪说着。
一行人很快就在店家的安排下给招呼入座,山姆让他的保镳都留在店外候着,自己一个人則跟着辛迪与阿猜坐了下来用餐。
“小伙子看起来挺精神的,是干哪一行的?”山姆一坐下来,就盯着阿猜不放。
“他叫阿猜,是我的邻居,今年二十一岁,现在是我的助理。”辛迪开口介绍着阿猜。
“妳的助理啊…,妳现在又是在干哪一行,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忙?”山姆好奇的问着辛迪。
“还能是干哪一行?在曼谷就这么几个行业能赚钱,山姆先生肯定比我们清楚。”辛迪终于等来山姆的开口。
“难道妳还在干着老本行?我以为当年妳赚了一点钱,就该找个好人家嫁了,否则也该找地方开个铺子,安安稳稳的去过下半辈子才是,怎么…。”山姆惋惜的说着。
“一言难尽,世上的事,总有说不完的无奈,谁不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算了,难得见到山姆先生,就别说这些不愉快的事了。
山姆先生这回来曼谷是做什么?度假吗?”辛迪明知故问的说着。
山姆听完这话,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先看了一眼辛迪,然后再看着阿猜,心里头彷佛在盘算着什么。
“辛迪,还是让山姆先生先吃点东西吧,这么晚了,他一定是饿了,才会专程跑到这里来吃消夜。”阿猜体贴的提醒着辛迪。
山姆对阿猜点头示意,用汤匙舀了一点汤,随意喝了一口后,便放了下来。
“行了,我吃得差不多了,明天一早还得赶飞机去一趟新加坡。”山姆出乎意料的突然说出这话。
要知道为了现在这一幕,辛迪与阿猜可是在这家小店整整折腾了好几天,每天就是永无止境的排队、排队、排队,好不容易盼来了山姆,却只是胡乱喝了口汤,话都没说几句就要走人!
“山姆先生这就要走了?你东西都还没吃上两口…。”辛迪一脸蒙逼的看着山姆。
“不走,难道我们就坐在这里谈生意?”山姆指着整家小店里满坑满谷的客人,意有所指地说着。
“山姆先生,我不懂您的意思?”辛迪疑惑的问着山姆。
“你们大费周章的安排了这么一段偶遇,不就是为了跟我谈生意?这小店里的人这么多,我的生意哪能在这种地方谈?还是去我住的酒店聊吧。”山姆没等他们两人反应过来,转身就往店外走去。
这个意想不到的转变,让辛迪与阿猜都是大吃一惊,如此天衣无缝的巧妙安排,如此不着痕迹的偶然相遇,怎么在山姆的眼中,就像是小孩子在玩的过家家一样?
顾不得满桌的食物一口都不曾动过,两人这时只能急忙追了上去,紧紧跟着山姆坐上早已停在街边的车子。
更令辛迪与阿猜讶异的是山姆早就安排好了两辆车,他自己与一个保镳坐着其中一辆,辛迪、阿猜则与另一个保镳共乘一辆,一前一后的驱车前往山姆下榻的酒店。
山姆住的酒店是位在曼谷市中心的安曼酒店,向来都以低调奢华闻名,倒也符合山姆的情报贩子身分。尤其这个酒店的客房数极少,再加上特殊的动线安排,进出往来几乎不会与其他房客相遇,完全合乎情报贩子所需要的隐密安全要求。
辛迪与阿猜在山姆保镳的一路带领下,很快的便来到了山姆所住的房间,这时山姆已经换上了宽松的睡袍,坐在长长的餐桌角落等着辛迪与阿猜的到来。
“坐吧,喝点酒还是什么?”山姆轻松的对辛迪与阿猜说着。
“山姆先生…。”辛迪试着想对山姆做些解释,看来他早已識破了自己那点小心思,在山姆这号人物面前,坦白应该是最好的策略。
“行了,既然我都让你们来到这里,就代表妳无须对我多做解释。”山姆彷佛一切都了然于胸的说着。
“山姆先生,你怎么会一切都…。”辛迪尴尬的问着山姆。
“妳想问的是我怎么一切都了如指掌吗?”山姆一边说着,一边替辛迪与阿猜各自倒上一杯威士忌。
“是啊,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辛迪这是发自内心的说着。
“在机场入境大厅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们俩了,辛迪,毕竟妳是个让人印象深刻的美女,就算过了那么多年,我还是能从人群之中认出妳来。”山姆轻轻缀了一口威士忌。
“当时你不是让接机的人给团团围住了?”辛迪不解的问着,当时的状况,山姆怎么可能注意到身处于角落边的自己呢?
“我这样的人,怎么能在搞不清楚现场状况之下,就轻易出现在大众的眼前?我肯定是确认了出境大厅里的所有状况,包括出现在那里的每一个人,这才会大大方方的现身。
就连后来护送着我走出机场大厅的警察,也是早就预先安排好的。”山姆气定神闲的说着。
“原来如此,山姆先生比同机的人都要晚上许久才出来,就是在暗中观察现场的状况,但是…。”阿猜这时对山姆佩服的五体投地。
“但是什么?”山姆打趣地看着阿猜。
“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会在网红冬荫功小店等你?”阿猜还是对这件事百思不得其解,这可是他与辛迪精心设计的偶遇桥段,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识破。
“小伙子,既然你想吃这一行饭,就得多学学这一行的门道。辛迪当年就是对这行一知半解,才会走了这么多年的冤枉路。
我们在冬荫功小店真的是偶遇吗?当然不是,我相信你们俩对这件事一定心知肚明,是辛迪告诉你要在那里等我,所以你们足足花了四天在那里排队。
但是话再说回来,辛迪又是怎么知道可以去那里找我的?干我们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低调隐密,我怎么可能会留下一个线索,让你们可以这么轻易就找到我?
不但如此,这还是个已经将近十年前的线索,如果这样都能找得到我,全世界还有谁无法掌握我的行踪,这样的掮客,谁敢找我谈买卖?”
山姆开门见山的点破了这一点,原来他们的偶遇根本不是辛迪自以为是的精心设计,而是山姆当年就已经布下的局,是山姆刻意引导的辛迪可以用这样的方法去找到他。
但是让辛迪感到疑惑的是山姆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当年自己根本不曾注意到山姆刻意留下的线索,或是自己即便注意到了,却始終没想过回头去找山姆,这一切盘算不就白搭了!
“山姆先生,我听说你向来不跟同一个人合作两次,为什么当年你会刻意留下线索给我,让我可以循线找上你呢?”辛迪纳闷的问着山姆。
“很简单,因为他,我是因为有他,才会决定出现在冬荫功小店。”山姆莫測高深的指著阿猜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