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松就知道他不好忽悠,垂眸掸了掸衣服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的灰,缓声道,“应该是外地的吧,我也不知道,我是在回公社的公车上跟人搭上关系的。
那小子说他祖上是他们那一片儿有名的富商,六四年就听到风声举家出国了,那小子奉命跟管家回来祭祖,结果在火车上看到个姑娘就多逗留了那么几个月,然后就出不去了。”
薛茂一脸幸灾乐祸的猜道,“是不是那小子做事太高调了,被人给举报了?”
赵建松顺势笑道,“是被他追的那个姑娘举报的,他要不是跑的快,早住牛棚去了。”
“我就知道。”薛茂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摇头笑道,“这样的事儿这几年倒是少见了,前几年才那个叫多。”
刘四在一堆麻袋里头看了看,扭头喊薛茂,“薛哥,三哥带来的菜品相一等,你要不要也来过个眼?”
薛茂一听还真好奇了,忙捧着搪瓷缸小跑过去看。
赵建松懒洋洋的坐在小板凳上,动也没动,就看薛茂在刘四的指点下,在一堆麻袋里头这边看看,那边摸摸,然后抬头冲赵建松问,“老三,我统一给你三毛一斤,你看行吧?”
赵建松点头。
三毛也正是他的心理价位,要知道,当季的黄瓜、西红柿一毛能买三五斤,他这些不当季的能卖三毛一斤已经很不错了。
“过称吧。”薛茂冲刘四一示意,刘四就招手叫来两个小弟,拿着纸笔就开始给蔬菜称重。
“三哥,两车菜一共是563斤,三毛一斤就是16.89。”刘四拿着笔记本,过来要给赵建松过目,却被赵建松摆手制止。
“本子就不用给我看了,你直接把钱给我就行。”
薛茂在旁插嘴道,“给老三17块吧。”又转头和赵建松道,“这菜要是量能再大点就更好了,你催催看你那个上家,看还能不能挤个几百斤出来。”
“行,我去试试。”赵建松也不废话,起身接过钱塞进口袋,就跟薛茂告辞走人了。
两人两车跟来时一样风驰电掣的原路返回,到家时已经快两点钟了。
姚甜甜在家炒了个西红柿鸡蛋卤,给两个碗里加好调料,就呆在厨房静等赵建松和赵云荣回来。
她如今的精神力只能外放十米,精神丝展开也只能延展到街上四五米处。所以一感觉到两人回来,她把挂面下到锅里,提着煤油灯跑到门口,正好给赵建松和赵云荣开门。
“快进来,我面已经下锅了,一会儿就能好,你们先去打水洗把脸。”姚甜甜说完,把煤油灯往院里的木桌上一放,就快步回了厨房。
赵云荣一脸感动的道,“三哥,三嫂该不会是一直守在院子里等咱们吧?”
赵建松只觉得心里一烫,又升起一股子愧疚,快步把车推进院子,压下刹车就闪身进了厨房。
“媳妇儿!”
厨房里仅有灶堂的光亮提供照明,倒也并不显得有多黑。姚甜甜看他进来就道,“面马上就好了,你再等等。”
“不急,你慢慢来。”赵建松几个大步走近她,看姚甜甜掀开锅盖搅面,去水缸里勺水加入锅中,再盖上锅盖去灶下加柴,一系列动作做的熟稔极了,看着一点儿都不像个新手。
而据他所知,姚甜甜原来是不会做饭的。
他两年前在村口看到娇弱的跟只猫儿似的姚甜甜,被她那一瞬的笑容吸引,好奇她这样的人怎么会下乡,就忍不住跟人打听她。
赵建松记得知青点的人当时说,姚甜甜自己说因为她常常生病,在家的时候就没进过厨房。
而知青点的人在见识了她生病的功力之后,也怕她的病会传染,因而也没给她排班做饭。
所以他一直以来的感觉并没有错,他的甜宝儿果然早不是原来的那个病知青了?
也是,原来的那个姚知青,见到男人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恨不得当场挖个洞把自己藏起来,别说是给人说话的机会了,就是靠近都难如登天。
而他从河边抱回来的甜宝儿,醒来后不但不怕他,还能条理清楚的跟他谈条件。
想到这里,赵建松忍不住倏然一笑,下一刻手上就被塞过来一碗面。
“你发什么呆呢?赶紧把面端出去。”姚甜甜丝毫不知自己的小马甲已经掉了,端着赵云荣的面就快步出了厨房。
两辆五轮车占了院子四份之一的位置,煤油灯的光亮从一侧的草亭里泄出来,让院子里不至于看不清东西。
姚甜甜把面端进草亭,放在木桌上。“云荣,快来吃面。”
细白的挂面上铺着满满一层红黄相间的西红柿炒鸡蛋,光看着就觉得好吃,赵云荣一手一只板凳,受宠若惊的忙冲姚甜甜点头哈腰。
“谢谢嫂子,嫂子你坐。”
说着把一只板凳放到姚甜甜的腿边,顺势放下另一只,冲从厨房里出来的赵建松道,“三哥,你坐这儿,我再去拿个板凳过来。”
“我不坐,你别折腾了。”姚甜甜忙叫住他,道,“你们赶紧把面吃了,再磨蹭,天都要亮了。”
赵建松把碗往桌上一放,也冲赵云荣道,“你也坐吧,赶紧吃了好回去休息,明天还有事儿呢。”
赵云荣听话的坐下,一边疑惑道,“明天有啥事儿啊,三哥?”
赵建松却没有先回答他的话,而是转头和姚甜甜道,“甜宝儿,你先回屋休息吧,我吃好了洗洗就回屋了。”
哟!这是要把她支开,自己两个说悄悄话啊。
姚甜甜在心里嘿嘿嘿。她有精神力,这么近的距离什么悄悄话她偷听不到?
“行,那我回去睡了,你们慢慢吃啊。”姚甜甜走的毫不拖泥带水,回屋把门一关,舒舒服服的躺到床上就展开了精神力。
可惜草亭里的两个男人这会儿谁都没吃话,埋头对着面碗就是一顿吸溜吸溜。
直到最后一口面汤下肚,赵云荣满足的抹了把嘴,扭头看了眼黑漆漆、静悄悄的西屋,才做贼似的用气音问赵建松,“三哥,你明天想让我去干啥啊?还得支开三嫂不让她知道?”
“村里的那些风言风语好听的少难听的多,我不想让你三嫂为这种事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