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刘家出来，陈娇娇心情有些沉重。
她没想到，刘大娘宁愿忍着痛，也不去找大夫看病。
刘小强家是村里的特困户，尽管村里人都很同情他们的遭遇，可如今这年代，能过好自家的日子就不错了，根本没有能力去帮助别人。
像陈娇娇这样拎着东西去看望的，还是少数。
刘大姐也是唉声叹气不止。“大妈真是命苦。年纪轻轻就守了寡，拼了命生下个女儿，又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后来，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她这么大岁数了，还得再养个小的......”
“年轻的时候，日子太苦了，落下了病根儿。如今，眼看着政策越来越好，她身体却垮了......”
“强子学费交了没？”陈娇娇听她念叨，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张校长人不错，肯让他先欠着，说等以后有了再给。”
“强子这几天请假在家，不但要照顾他婆婆和妈，还要去山里捡柴卖钱......他才七岁呢，就要做这些粗活儿......瘦得跟豆芽似的，真怕他出什么事。”
刘大姐有一颗慈悲心肠，奈何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也是爱莫能助。
陈娇娇抿着唇，半天没说话。
她虽然不是什么圣母，但这些事情都发生在身边，她实在没办法视而不见。
“刘姐，你先回吧，我去趟村卫生室。”陈娇娇走到半路，又往回走。
刘大姐满是疑惑，却没有多问。
陈娇娇去找了石大夫，那个当地最有名气的老中医。
她将刘大娘的情况仔细地跟他说了一遍。
“她那毛病是累出来的。”石大夫跟村里很多上了年纪的老人都很熟。“早些年，她就来找我看过病，只不过当时没这么严重。”
“她家里没个男人，日子过得苦啊，什么重活儿都得她自己干。时间长了，怎么能不累得病倒。”
“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啊，都很节俭。身上哪里痛，只要能忍，就不会花钱买药吃。小病小痛，就这么拖成了大问题。”
陈娇娇沉默了片刻，问道：“那有没有什么便宜的中草药可以缓解心脏的不适？”
“药我这里多的是，可她不吃我也没办法。”石大夫一脸的无奈。“都说不收她钱了，让她养好了病去山里挖黄姜来换，她还是不肯。”
别看老太太日子过得苦，骨子里的傲气却分毫未减，不吃嗟来之食。
她经常对别人说的一句话就是：我若是想靠男人，早改嫁了！
陈娇娇却觉得她有些过于迂腐了。
人家石大夫不是说了，可以拿黄姜来换？她却始终不肯接受别人的好意，生怕被人说闲话。
“石爷爷，这些草药咱们山上能找到吗？”陈娇娇又问。
“有些药材有，有些没有。”石大夫是个好大夫，并没有藏私。他不仅耐着性子给陈娇娇讲解每一种药材的名称，用途，而且还拿出医书，告诉她它们长什么样子。
陈娇娇一时半会儿记不全，但好在她有随身携带纸和笔的习惯。
石大夫说一句，她就写一句，听得很仔细。
“有的药材不是一挖回来就能用的，还得经过晾晒、处理。”
“有的还带着毒，你可得小心些，别伤着自己。”
陈娇娇忙笑着道谢。
其实，陈娇娇打听这些，并不是想自己去采药给刘大娘治病，而是想着没事的时候去山上找找药材，帮人的同时顺便赚点外快。
一老一少，聊得投机，不知不觉竟过去了好几个小时。
接下来的几天，陈娇娇没事就往山里跑，按照石大夫教的，学着辨认药草。除了林霄上次说的那几种，陈娇娇又认识了不少新的东西。
常言道，技多不压身。
这些东西她以后未必能用得上，但学了也没什么坏处。
这天，陈娇娇吃过午饭，又要进山。
黎东已经观察了她好几天，正愁没机会跟她套近乎，见她往山上走，于是跟了上去。“娇娇姐，又去给如意找吃的呢？”
他来这里已经个把月了，对陈娇娇的事情多少了解一些。
陈娇娇懒懒地应了一声。“你不用上班吗？”
“这两天矿里没什么事儿，师傅就给我放了假。”
“对了，你上次借我的书我看完了，还有别的吗？”
陈娇娇喜欢看书，之前去镇子上看到有卖连环画、评书之类的读物，就带了几本回来。平时显得无聊，就用它们来打发时间。
没想到，被黎东瞧见了，非要借着去看。
看书识字不是什么坏事，陈娇娇就借给他了。却不料，黎东居然看上了瘾，隔三差五地就来换书，偶尔还拉着陈娇娇一起讨论。
黎东近来的表现还不错，陈娇娇对他略有所改观。“上次借你的武则天，你就看完了？”
“总共就那么几页，我早看完了。”黎东满脸神气。“姐，你那儿还有别的书吗？我听说有一种叫做的本子，下回去镇子上，帮我带几本呗。”
这年代的读物不是很丰富，但都是精品，很容易让人产生兴趣。
尤其是武侠，更是风靡一时。
“最近没空。”陈娇娇敷衍了一句，继续往山上走。
“你一个人上山不怕吗？”黎东似乎没听懂他的拒绝，依旧乐呵呵地跟在她后头。“要不，我给你做个伴吧，也好有个照应。”
陈娇娇懒得理他，他便一路跟了过去。
五月，山里的气温并不高，凉风一吹，甚至还有些冷。不过，草木倒是长得旺盛，几天不去，野草就蔓延开来，几乎要将路吞没。
陈娇娇平时会在固定的一片区域里割草，离得太远不安全。
有黎东跟着，她才又往上爬了一段距离。
想要挣点外快并不容易。毕竟，村里人都知道药材可以卖钱，地里不忙的时候，村民们就会满山里到处跑，寻常能走人的地方几乎都被挖过了。
陈娇娇也就偶尔捡个漏。
今天运气不错，她在两块石头中间的凹槽里找到了一棵伞状的植物。因为通体呈现褐色，不容易被人发现，这才被陈娇娇给碰到。
“姐，这是什么？蘑菇吗？”黎东凑过来看了一眼，好奇地问道。
陈娇娇睨了他一眼。
他不是农村长大的么，连这个都不认识？
还蘑菇！
我看你长得才像个蘑菇！
陈娇娇小心翼翼地拿着小锄头刨着，连根一同挖了出来。她动作轻柔，又有足够的耐心，竟是连根须都没有弄断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