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遮天魔气下的厮杀声和惨叫声，云生和心魔兵刃相撞的声音显得十分微不足道。
短暂的缠斗过后，刻着“望宁”二字的长剑上映出云生的狠戾的面色，她用力划下，兵刃相接处泛出零星火光，刹那间，心魔手中的魔剑竟然就此碎裂，心魔生生被震开。
见势不妙，心魔打出层层魔力，转身欲走。
云生右手握剑，心魔幻境内外的两场打斗似乎没消耗她半分力气，魔力带着杀意直冲面门，她提剑换了招式。
破风剑法的前几式，她这些日子在谢瑾瑜的监督下好歹也练了那么多遍了。
望宁剑气势如破竹，以雷霆之势，斩开前方挡路的魔力，直奔逃跑的心魔而去。
这是他构建起的心魔幻境，但被云生扯进来是个意外，他并非云生本人的心魔，无法做到在她的心魔幻境里来去自如。
甚至他并非严格意义上的心魔，他并非某个人因心中的执念而生的心魔，他生来为魔，修炼期间修习了此道，以阵法和阵中人的记忆构建心魔幻境，让其在此幻境中一遍遍困在自己的执念之中，乃至生出真的心魔。
他虽不至于像阵中人一般被入侵记忆搭建幻境，但云生趁他不备，强行扯他进来，他无法离开，自然也做不到在别人的幻境里为所欲为。
是以云生的剑气袭来，他躲得了第一道，却避不开第二道，剑气划开他的背部，使他重重扑倒在地。
还不待他爬起来，身后传来巨大力道，云生将他扯起来又掀开，迫使他背部伤口摩擦地面，下一刻，一只脚狠狠踩上他的胸口，剑尖直指他的咽喉。
心魔欲要反抗，浑身魔力却被云生的灵力强势压制，再一次，他错愕地微微睁大了眼睛。
“听说破心魔幻境要消除执念，直面心魔所在。”云生垂眸道，“不过就目前看来，这幻境的阵眼与魔族有关。”
心魔自知技不如人，倒也不再反抗，咧嘴嘲笑道：“你这幻境着实有趣，若是成为现实——不，是必定成为现实，人族只能匍匐在魔族脚——你，唔！”
他话语未落，望宁剑的剑尖下移，在心魔惊恐的目光之中，穿透了他的心脏。
长剑刺入心魔的心脏的刹那，云生浑身上下翻涌的情绪得到片刻缓解，微微闭了闭眼，再睁眼，幻境开始坍塌。
她并不认同这个幻境，她进入幻境时意识十分清醒，深知幻境里所呈现的画面皆为虚妄，这里无法困住她。
不被认同的幻境，顷刻间消失。
云生重回现实。
笼罩住他们的已经魔气散开，云生微微低头，地上的心魔握着心口吐出一口血。
他们重新出现的刹那，宋越几人立刻围了上来，林舟惊呼一声，扑向心魔。
已是瓮中之鳖，云生几人和不知何时赶来的谷越门的弟子们都没阻止他的动作，看着他半跪在地，扶着心魔为他止血。
“没事吧？”
宋越围着她转了一圈上下打量。
云生笑着摇了摇头：“没事。”
宋越身后的谢知闲很松了口气，那股强烈的不安也渐渐消失，一颗心重新落回肚子里。
宋越朝那边惊慌失措的林舟努了努嘴：“他招了，三起案子都是那心魔做的。”
云生轻声“嗯”了一声，看着林舟对心魔做无用功，徒劳地按住心魔的伤口。
虽然回到现实，一切有了实感，但幻境里的人间惨景依旧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再听宋越所言的林舟的供词，心底那股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又隐隐有翻涌之势。
不顾这么多人在场，云生蓦然轻笑一声，顺着那股影响着自己的情绪对地上的林舟和魔族道：“他一定会死。”
“你也是。”她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在林舟苍白的面容上，不顾周围人惊愕的视线，“云州上的每一个魔族，都得死。”
林州倏然抬头，对上云生那双泛着冷意目光，如一盆冷水迎头浇下，冻得他四肢僵硬。
云生的视线移开，重新落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心魔身上，他死死盯着她，眼里还有浓厚的不甘和不可置信。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徒劳无功，发不出什么声音。
不可能。
心魔想，她绝对不可能只是一个五阶的弟子。
他心有疑惑，疑惑她为何不受心魔幻境困扰，为何真实实力远超于五阶却无人发现。
可惜直到他合上眼，都没人能回答他的疑问。
林舟的手徒劳且无措地按在心魔的心口处，眼睁睁地看着他咽了气，连求救的话都没来得及对周围的修士说出。
不过说了应该也没用，他垂下眼眸，没有谁会愿意去救一个魔族。
他再次对上云生的视线，哑着声音想为自己争取到一线生机：“……我不是魔族。”
云生冷漠：“你应该受过高人指点，周身确实不见魔气，但你无法改变你的骨和血肉，那上面的那点护体的魔力，抹除不掉。”
“……”
林舟沉默片刻，似乎有些崩溃，他抬起手，用力抹了一把眼睛，声音有些加大：“我已经不是魔族了，十多年前，我就不是了。”
云生安静片刻，蓦然轻笑一声：“但是显然，你也没有将自己当成人族。”
林舟扶着心魔尸身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围安静了许久的谷越门弟子之中忽然走出一位弟子，朝着云生几人的方向微微一拜：“在下宁卓，奉师命前来为几位道友解惑。”
云生收了望宁，与谢知闲等人一起，对宁卓回了礼，等待他的解释。
宁卓低头看了眼沉默不语的林舟，轻叹一声，开口道：“十八年前，林夫人带着她的孩子上了谷越门。”
“十八年前，人魔议和的提议已经提出，因为当时支持的仙门众多，大量魔族出入人界，美其名曰——磨合，是以当时被掳走的林夫人被放回来，魔族给她下了蛊，以此控制她，要她以蔡老爷妻妹的身份，游说远松城的人族放弃抵抗魔族，接受议和。”
他沉默片刻，再次看了眼垂着脑袋的林舟，还是继续道：“林夫人在此之前被掳走，被强迫为魔族生下两个孩子，皆为半魔，林夫人想掐死第一个时被魔族察觉，孩子被强行带走，生下第二个时，也被时刻监管，后来人魔议和，她趁机将第二个孩子带回人界，甫一进入远松城，便上了谷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