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止琛拿出两个口罩,递了一只给沈棠。
“戴上吧,免得引起轰动。”
沈棠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机械地拿起口罩戴上,走了进去。
里面高低错落摆放的,果然都是她的画。
沈棠从学画画以来,画过多少成品,自己都不记得了。
上百幅是有的。
绝大部分留在了四川老家里,小部分委托给了同学的画廊。
现在,这些画,全部出现在这个展厅里。
包括帝江庭公寓里挂的那三幅画。
从网友们发现她就是“晚夜玉衡”的时候,她和黎止琛很默契的,谁也没提起这件事。
置身在自己的画作中间,沈棠觉得自己在做一个不现实的美梦。
半晌,她终于开口,语气震惊,“你怎么搜集到这些画的?为什么举办这个画展?”
黎止琛眸色幽深,“你的画又不在市面流通,想搜集简单的很。”
“至于这个画展,”他的声音从容不迫,“是为了弥补,你高中时候没有人捧场的那个画展。今天不会了,会有很多喜欢你的人来。”
高中时候……
沈棠愣了半晌,终于想起来了。
纪星泽在那场社死的直播里说过她举办画展,结果他和沈悦薇去看演唱会的事。
没想到,黎止琛竟然记住了。
她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有感动,有惶恐。
“那么久的事情其实我也不记得了,而且我那算是什么画展啊,就是兴趣班的同学们一起弄得免费展览。”
沈棠不好意思地环顾四周,“这里可是博物馆……也太隆重了。”
这得花了多少钱?
黎止琛一句话噎得沈棠无话可说,“不记得了?你不是前阵子还和纪星泽哭诉过吗?”
沈棠瞬间心虚,她逃避一样地扭过头,轻声道:“不是不让我提纪星泽嘛,怎么你老提。”
黎止琛扬了扬长眉,目光深邃。
他就是小心眼。
他就是气不过。
想起纪星泽他就意难平。
他凭什么,让沈棠对他死心塌地那么多年!
他的心情晦涩到就像个争风吃醋的小少年,声音也低沉了几分,“棠棠,我想弥补你曾经的所有遗憾。”
“我想让你知道,我对你真是认真的。”
沈棠心中一震。
她更不敢看黎止琛,慌张地四处张望了下,看门口已经有陆续进来看展的人,没底气地问道:“这些人,真的是喜欢我的画才来的?”
她不太相信。
不会都是黎止琛找来的托儿吧。
黎止琛磁性的声音染上几分无奈,“棠棠,为什么不相信自己,你本来就是很优秀。”
一对打扮得很潮流,背着画板的女生走过,似乎也是学画的,他们在低声讨论沈棠的画。
“刚才那几副,笔法很有灵性和深度,色彩也充满活力,看着让人愉悦,但是构图差了点。”
“也不能苛求了,我看了日期,是八年前了,作者当时才十四,十四岁画成这样绝对是天才了。”
两个女生齐齐发出羡慕的叹息。
“她没坚持这一行,可惜了。”
“你没看她的八卦吗,之前恋爱脑,为那个叫纪星泽的明星改了志愿,转行做了设计。”
“就是看到了才觉得可惜,所以说千万不要为了男人迷失自己,恋爱脑只能挖野菜。”
“你还好意思说别人,你和那个学弟……”
“别提了别提了,奶奶的就一海王,从此我封心不再爱,专心画画。”
沈棠听着她们的评论,有些失神。
她忽然道:“我想自己走走。”
黎止琛知道她心里憋的慌,当下只是点点头,“好。”
他看着沈棠低着头,慢慢地走到一个角落里蹲下。
她今天穿了一件浅绿色的旗袍,服帖地勾勒着她瘦削纤长的身体,越发显得形销骨立,可怜巴巴。
像一只迷了路的小猫。
他的心仿佛被一只手攥住,痛得有些喘不过气。
他的小姑娘,受过太多的苦了。
以至于给她一块糖,她都不敢接。
不仅不敢接,她还会起戒心,生怕吃了这块糖后上瘾,但是以后,却不会再收到糖了。
想到这里,他重重呼了一口气。
摧毁一个人的精神很容易,重建,却难比登天。
他正在盘算接下来要怎么安慰她,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起。
是陆长卿打来的。
他只能按下接听键,快步走到外面听电话。
沈棠闷闷地在角落里蹲了一会儿,脚有些酸麻,这才站了起来。
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他从随身背的大包里,拿出一幅画,默不作声地放到地上。
沈棠看着那人帽子下低垂的眉眼,忍不住讶异出声:“纪星泽?”
纪星泽扭头向她看去。
虽然她戴了口罩,但是那双含着水一样的杏眸,他一看就知道是谁。
他的胸腔里一阵酸胀,哑声道:“棠棠。”
沈棠垂眸看了看他拿来的那幅画。
是被她扔掉的那张纪星泽的画像。
纪星泽定定地看着她,“有了这幅画,你的画展才算完整。”
沈棠也没什么反应,她淡淡地点了点头。
“还真是只缺这幅,我都扔了的,你从哪儿捡回来的?”
纪星泽心里一阵刺痛,她现在,冷淡得可怕。
前几天,他父亲要带他来hk参加什么拍卖会,他本来不想来。
结果无意间,他从网上看见晚夜玉衡的画展宣传,于是他立刻改了主意,和他父亲一起来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但是他知道,自己想见到沈棠。
他至今为止都不能接受,为什么好像一夜之间,他的生活全乱套了。
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看着画中的自己,“从垃圾桶捡回来的,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垃圾吧?”
他没提自己花了五万块买画的事。
沈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淡淡地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想提了。”
纪星泽看着她那张毫无波澜的脸,终于忍不住,向前一步紧紧拉住沈棠的手。
“棠棠,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我不介意你和谁上过床,你回来吧,你喜欢我那么多年,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你就是在恼我,对不对?”
沈棠吃了一惊,她用力甩开纪星泽的手,“你发什么疯?”
更让她紧张的是,她用眼角余光瞥到,黎止琛正在门口来回踱着步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