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有些暂凝,云娜伸出食指在空中转了几个圈,一个仰躺的动作,整个人往地下倒去,然而下一刻却掉进了魔毯的包裹中,难得的安逸足以让她闭眼喟叹。
琉娅松开手中魔毯留下的流苏,又拍了拍身下跟影侍疯玩的黑豹,在得到一声不明的哼唧后,侧过头遮住了安黛尔的脸,从而挡住神明探究的目光。
「格里恩公爵家的那位精灵夫人,已在帝国停留百年,您可能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
少女边说边握住了安黛尔从背后探出来的手,如此亲密的接触也在告诉这位神明,她们的关系不是普通的主仆那样简单。
「嗯?这么说来,她长得跟安吉莉娜那个孩子 可真是一模一样啊。」
赫尔托斯像是陷入了回忆,眼前出现一位抱着婴孩的女性精灵,躺在她怀里的小家伙正睁着初生懵懂的眼,不停地盯着自己看。
格里恩的玫瑰,是位远近闻名的精灵混血,那深邃迷人的眼睛和优越的长相,就连她也会为之侧目,那头美丽的长发像是浩瀚的紫色星河,流淌着粼粼微光。
「不过,她可没你身后这家伙那么娇气,虽然同样很喜欢捉弄人,但是她却从来不会跟魔族牵扯上半点关系。」
「上次听到她的消息是在二十五年前了,听说突然在魔族的领地外边捡了一个男人,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神灵的目光落在琉娅跟安黛尔相握在一起的手上,像是透过两人怀念起当年的光景,越是经历过太多的岁月,便越是会喜欢陷入以往的故事当中去,也不知道是回忆着什么。
安黛尔的另一只手揽住了琉娅的腰,眼中浮现几分脆弱的破碎感,恰好被少女扭头看清。
「她死了,不,是死了好久了才对,你在精灵圣树之下守了这么久,难道都没有见过她的灵魂吗?」
「死得可惨了,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形如骷髅的身体在她的母亲接住的那刻,彻底在那个人的怀里化为一堆黑色的碳渣呢。」
像是在说着无关紧要的话,语气带着不甚明显的挑衅,可是微微颤抖的长睫却出卖了她。
这样的秘辛,并不比尤利斯特亲王身上的诅咒被人所了解,相反,安黛尔的母亲因何去世,在贵族派跟平民阵营的口中有着不同版本的答案。
贵族们统一口径,将罪魁祸首的证据指向帝国君王的妻子,而那位刚刚成为皇后的女人,这个可怜的家伙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自己的丈夫判下了善妒恶毒的重罪。
所有的罪恶都需要一个替死鬼,不管是选择逃避的皇帝,还是装聋作哑的神殿,亦或者是从中作梗的贵族,他们只会将这样的错误归于到这位不幸的女人身上,硬生生将她的傲骨折断,也将她最后的良善泯灭。
平民们只知道格里恩的玫瑰在一夜间凋亡,不明的疾病带走了她美丽的年华,也将这样耀眼的人带进了死亡当中。
他们只会在闲暇时感叹当年皇帝第一次见到她时的一见钟情,随之而来的是对她的可惜,可怜那个孩子在世间留下了一个后代,还有一位悲痛欲绝的精灵母亲跟一夜白了头的公爵父亲。
就连琉娅也从来没有去推测调查过实际情况,毕竟,所有的人力都是需要成本的,可偏偏,她不愿意将这些东西消费在早已逝去的死者身上。
可现在,似乎在这里边能听到一丝跟魔族还有神殿有关的东西,这些种族真的不能灭干净吗?
她好想一把火燃尽所有的渣滓,这群只会攀附在权势身上贪婪享受的臭虫,凭什么能活得比大部分平民好?
「不,我从未见过她的灵魂,就连一丝残余的气息都未曾回来过精灵之森,也许你的记忆出现了一些错误。」
赫尔托斯托着下巴,脚下的二郎腿换了个方向,手中握紧一颗闪着耀眼的墨绿光球,在那透明反光的镜面世界中,白茫茫且一片空寂的里边,显然没有一位紫发的精灵躺在那。
这是精灵转生必会抵达的地方,不论是降生还是死亡,这里都是它们的最后一站。
作为生命之神,没有一个精灵的离去能够逃开她的眼睛。
如果有,要么是这个精灵还没彻底死去,要么是被异界的生物掳走,根本不在这个大陆。
安黛尔有些发愣,像是不相信神明口中人还活着的可能性,毕竟那堆骨炭可是至今都埋在他们家的墓地底下。
「咳咳,沉重的过往先别急着翻账,让我们来讨论另一个话题吧。」
少女伸手捂住了公女眼中那片昏暗的琉璃海,无声地给与安黛尔逃避的鼓励,以经她需要将这位看起来很爱管闲事的神明给拉下水,毕竟,后边还需要应对很多麻烦,能多一个人的帮忙,她又何乐不为?
「您的出现是否意味着,神明已经有办法应对那位已经偏离轨迹的光明神呢?」
「那位兽神是否依旧还在沙海的地宫之下沉睡,有什么好用的办法,能让这位脾气不算好的神祇站在我们这边吗?」
女孩脸上重新挂起熟稔的笑意,流转着灵动的眸子,眼含好奇地望着这位看起来有些好心肠的神明。
她想这位应该不会拒绝一位即将逝去的人类,至少表面上不会这么直接拒绝的对吧?
事情像是走向了一个不可预估的位置,西博一脸震惊地听完她们几人的对话,悄悄地捂住了自己张大的嘴,圆润水润的瞳孔中闪着莫名的兴奋。
原来人类帝国里边的纠葛也不比神殿干净,这群扰乱公正的蛀虫就应该被他的主君统统斩杀于剑下。
至于公女小姐,他的目光落在被琉娅保护着的安黛尔身上,如果她不能洗清身上带着魔族气息的事情,恐怕之后就不能再呆在冕下身边了。
毕竟单单是那位骑士长,就无法容忍任何有关于魔族出现在她身边。
威尔德睁开了双眼,眼里闪过一丝的迷茫,在看清周围的环境后又恢复原本冷漠的模样。
他拧了拧眉,右手手肘抵在右腿膝盖上,仰头靠回身后的石壁,从胸腔内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原来是梦啊,少女轻柔的浅笑跟亲昵的呢喃,还有她放在自己掌中的手,差点以为回到了尤利斯特。
骑士长有些狼狈地捂住了双眼,不让里边慌张的情绪流露出来,究竟是发生什么,怎么会梦到冕下小时候的模样?
是出什么事了吗?
坐在男人对面的皇太子殿下听到动静,缓缓睁开了眼,感受到周围骤降的气压与温度,还有对面那位捂着脸的模样。
他想,也许这位骑士长梦到什么不好的东西。
「威尔德阁下,您是做噩梦了吗?」
男人的手指抖了抖,像是在调整情绪,随即又将手拿了下来。
「不,倒是说不上是噩梦,是梦到了以前的冕下。」
冷峻的眉眼变得温和,低沉的气压渐渐回升,如此大的转变却只是因为一个少女。
德尔温愣了愣,不确定这家伙是不是在跟他炫耀着什么?
「看起来,小时候的亲王冕下跟您的关系很好。」
周围冷凝的温度在不断上升,不知何时恢复成原本颜色的眼睛,正泛起一丝丝的涟漪。
威尔德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眼中划过一丝怀念,声音变得低沉暗哑,像是在忍耐着内心呼之欲出的想法。
「她小时候有一阵很粘人。」
没有仔细说明黏人对象是谁,可是在场的都不是个傻子,能让这位冷面无情的骑士长展露笑颜的,也就只有那位尊贵的尤利斯特亲王了。
德尔温依旧是那副和煦的笑容,只是嘴角略微有些牵强。
这家伙为什么突然秀起来了,是因为他给的台阶太宽了吗?
这段插曲并没有给洞穴里边的人留下什么影响,大家纷纷收拾着各自的东西,准备继续探索这座地宫。
威尔德熄灭火苗后将剩余的木材收回包裹中,无意识地露出了上面奇奇怪怪的刺绣。
圣骑士长一脸好奇地发出疑问。
「那是什么部落的图腾吗?」
包裹的主人闻声抬起头,将那面刺绣给摊开,好方便他们辨认。
看起来像是小孩子的杰作,上面张牙舞爪地写着什么。
琉...迪...茜娅的...小狗?
嗯?
琉迪茜娅的什么?
皇太子殿下的笑意彻底凝固在脸上,眼里满是震惊跟不解。
那位冕下小时候跟现在的性子可真是天差地别啊。
其余的圣骑士们不是看天就是看地,屏着呼吸不敢笑出声。
方才提问的那位嘴角也是一阵抽搐,他实在是不太懂现在年轻人的恶趣味,这也是你们py中的一环吗?
众人像是突然想起了,前阵子绿洲城的动乱中,威尔德脖子上露出的那条黑色项圈,现在看来满是禁忌的气息。
嗯...看不出来,原来这位冷面骑士私底下跟小亲王玩得还挺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