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元吉十分焦虑,一上午过去了,还不见一个来存钱的,他终于坐不住了,一个人站在宝钞柜台后面来回踱步。
一上午,七个柜口,前来用宝钞兑换银子的百姓就没断过!
有种地的农户,有大户人家的仆人,有做生意的小贩,甚至还有衣着华丽的富商,总之朝廷的羊毛,谁都想来薅一下。
正午时分,夏元吉果断命令官吏关闭柜台,让所有百姓先回去,下午再来。
从天亮就开始忙活,一刻也没停下来,甚至茶水都来不及喝几口,再不停下来,这些官吏就要累死了!
夏元吉拍了拍桌子,让所有官吏打起精神,统计一上午兑出去多少银两。
瞬间,霹雳啪啦的算盘充斥着整个宝钞衙门,一柱香过后,统计结果出来了。
一上午总共兑换出去五万多两!
听到这个数字,夏元吉倒吸一口凉气,一上午就是五万多两,一天下来就是十万两,这些预备金最多能撑十天!
甚至十天都用不到,要是没人存钱周转资金,他夏元吉的脑袋就会落地。
看着几大筐的破旧宝钞,夏元吉心疼不已,五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就换来这么几筐不值钱的宝钞!
哎……
夏元吉愁眉苦脸的说道:“休息一个时辰,下午继续兑钱!”
中午烈日当头,可外面的百姓却越聚越多,经过一上午的发酵,整个京城都被宝钞衙门兑钱之事炸开。
二两银子对于百姓来说可不是小钱,不吃饭都得把宝钞兑出去。
又过一下午,依旧没有一个人来存钱,而宝钞衙门却兑出去十二万两银子!
第三天,第四天,已经兑出去五十万银子了。
夏元吉实在扛不住这种压力了,傍晚就主动进宫去找太孙,将兑出去了数额汇报一遍,并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朱雄英却完全不当回事,让夏元吉不要担心,接下来几天继续兑,不要担心钱不够。
其实朱雄英手上还有二十万两银子,是齐泰派人从倭国送来的。
这些钱如今就放在东宫,但朱标却告诉他,不到山穷水尽,万不得已的地步,最好不要用这些钱!
别看朱雄英满不在乎,其实他也担心宝钞衙门的运营,而且他比任何人都担忧,昨天晚上愁的都没吃饭。
朱标看出了儿子的心事,没有安慰他,也没有帮他出谋划策,只是告诉他一句话。
矫往不可不过正,事急不可不从权,一家哭总好过一路哭,百官哭总好过百姓哭!
临走时,还有意无意的说道,你这个小洪武只是表面狠,内心却恰恰相反,狠不是靠说的,而是靠做的!
朱雄英明白太子爷的意思,非常之时,当用非常手段!
于是当天晚上,他给齐泰下了死命令,不管他用什么办法,不惜一切代价,哪怕累死砸死成千上万的倭人,下个月也要送来三十万两银子!
少一两,他齐泰就跳海自尽吧!
另外,让锦衣卫全体出动,大肆查抄贪官污吏,不法商人,特别是像槽运,茶马,盐铁等衙门,一旦发现不法行为,一律抄家充公!
论心狠,小洪武不下他爷爷半分,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爷子快七十岁了,有些力不从心,根据朱标的暗中调查,各地官员的腐败之风有再次兴起的苗头。
其次,各地藩王除军费外,其他支出费用全部减少一半。
苦一苦藩王,骂名老爷子来担!
朱雄英还没登基,已经得罪了天下的官员和藩王,之前凤阳改革又得罪了勋贵。
但他唯独没有得罪天下的百姓!
而且每一次改革,虽说是为了纠正王朝的弊端,甚至也可以说是为了江山稳固,但天下的百姓确确实实是受益者。
这也是朱标想看到的,他不怕儿子得罪人,就怕儿子瞻前顾后不敢得罪人。
他要在朱雄英登基前,把那些隐藏在背后的牛鬼蛇神全部揪出来。
他要用官员,勋贵,甚至藩王的尸体给儿子铺出一条通往千古圣君的道路,就像老爷子当年为他铺路一样。
如果到了一定严峻程度,他朱标也可以亲手炮制出几个大案开始杀人清算。
……
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夏元吉按照太孙的吩咐继续和百姓兑银子,依旧没一个人前去存钱,一百万两备用金已经快见底了,最多还能支撑一天。
夏元吉坐在椅子上愁容满面,面对衙门里的吵杂声他已经麻木了,他这颗脑袋最多还能留一天。
“哎……”
夏元吉长叹一声,整个人都快绝望了!
就在此时,存钱柜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影,夏元吉扫了一眼,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曹国公……”
夏元吉惊呼一声,立马拱手道:“下官见过曹国公!”
“夏主事不用客气,本公是来存钱的!”
李景隆大手一挥,喊道:“抬进来!”
只见曹国公府的大管家李忠带着一群仆人将几个大箱子搬了进来。
李景隆笑道:“都是些我爹当年打仗的时候从战场上捡的破烂,堆在仓库好些年了,都快发霉了,放家里也是占地方,不如存这衙门里,还能吃利息!”
说罢,李忠立马命人打开箱子,只见里面全是金银之物,大部分都是些压扁的金碗,金酒壶,银瓶,金盆,甚至还有卷成绳状的金丝,上面缠着一些碎绸布条,一看就是从什么地方扯下来的!
这些刺眼的黄白之物让周围兑钱的百姓是大开眼界,眼神之中尽是羡慕和惊讶!
一是没见过这么多钱,二是惊讶曹国公怎么会把钱存进来。
“夏主事,还请你点点吧!”
对于李景隆的到来,夏元吉是喜出望外,头一回看这个溜须拍马之徒会如此顺眼,而且亲自带人称重点验。
一番忙活后,李景隆带来的东西一共值八万零一百多两!
“零头就不要了,就算八万两吧!”
李景隆十分大气豪爽,计较那点小鸡帐可不是堂堂曹国公的作风。
但夏元吉可不乐意了,表示该多少钱就是多少钱,绝对不能差一分一毫。
李景隆笑了笑,没有说话,夏元吉继续问道:“敢问曹国公是要活存还是死存?”
李景隆愣了一下,反问道:“何为活存,死存?”
夏元吉耐心的解释道:“活存就是随时都可以取,但利息较低,死存就是必须存够一定年数才能取,年数越长利息越高!”
李景隆想都没想,直言道:“自然是死存,先存二十年吧!”
此话让夏元吉大吃一惊,连忙提醒道:“二十年……曹国公,你要不再考虑一下?”
“大丈夫一口吐沫一个钉!”
李景隆不以为意的说道:“不用考虑,就是二十年!”
八万两银子对于李家来说,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这些钱,李景隆压根就没打算再取回去,花钱买个安心而已!
小洪武那个人,他是了解的,虽说有时候挺大度的,但翻脸不认人也是深得老爷子真传。
他家的钱数以万计,土地上千顷,各种大小产业在京城遍地开花,这一切都是老爷子给他们李家的。
老爷子能给,自然也能收回去,能捞就捞,该吐的时候就要吐出来!
别到时候有命拿却没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