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珽看着眼前的栎没有说话。几分钟前，他几乎已经确定了那个去太医院找自己的栎——也就是眼前的这个人是假货。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就没有必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当然，敌人也会想到这一点，他可以利用这个思路反其道而行之，故意回来蛊惑杨珽。
这将是一个套娃的思维博弈。
栎紧张地看着他：“你怎么不说话？你明白事态有多紧急吗？敌人居然能假扮成我和虚竹大人的样子，那大理寺岂不是能任他们弄权？”
杨珽叹了口气，随口答道，“应该不会那么严重，否则大理寺早就乱得不像话了。”
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先生您必须帮我们把这帮家伙揪出来。”
杨珽摇了摇头：“说实话，我不喜欢道德绑架，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见那个掌柜，现在他的面见到了，我的目的完成了，就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
栎咬牙切齿道：“先生不要忘了，和我们的契约，您不能违抗我们的任何命令。”
“是虚竹大人的命令。”杨珽纠正说。其实他也不太能记清誓约的内容了，只是随口胡答，“你得先让虚竹他来找我。”
听到杨珽的话，栎的面部表情平静了下来：“这个简单，你在这里等等便是。”
等等？杨珽并没有听完他说话，转身朝后方走去。
“注意哦，是虚竹亲口的命令，在我面前亲自说才有效。要是他找不到我，他说的全是屁话。”
他本以为栎会因为他的话一时间乱了阵脚，但是后者没有。栎很轻松地笑着说：“先生能跑到哪里去呢？除了太医院也没有地方可去吧？”
“听你的意思，太医院里没有你们搜不到的地方？”
栎摇摇头：“根本不用我们去搜，你不明白你们的长官战冰冰和我们虚竹大人之间的关系。你躲在太医院不可能绕开战冰冰，那就不可能绕的开虚竹大人。”
他着重强调道：“如果你不想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虚竹大人的卧室里的话，最好老老实实接受我的请求。”
杨珽干咳了两声，他早就意识到虚竹这个人是个变态了。要是李雏鸾在，她一定会好奇虚竹和战冰冰的那些八卦，明天就会成为京都时报上的重量级新闻。
但是杨珽觉得这些事情还是知道得少一些为妙。知道上司太多秘密的下属多半活不长久。
“所以先生的回答是？”栎要求杨珽给出答复。
杨珽想了一会儿，问：“有谁一觉醒来出现在虚竹卧室的先例吗？”
栎摇摇头，叹气道：“既然先生执意要插科打诨，那就让我们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吧。”
他转身离开了，似乎是朝牢里的更深处走去。杨珽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这两个栎，恐怕都是假货。
虽然之前仅仅和栎只有过几次接触，但是杨珽能看出那个家伙是具备读心的能力的。而刚才两个栎都没有读出杨珽的内心想法。
虽然嘴上说着不想帮大理寺找出伪装犯，杨珽内心却比谁都想要揪出他。这个家伙是想要找到王寻的唯一线索，他不会无缘无故地行动，就像虎和伥鬼总是结伴而行。
不想帮忙，只是嘴上的说辞罢了。两个栎都没有读出来。
也许王寻身边的伥鬼，不止一个。
杨珽再度转身看向牢里的掌柜。后者闭着双眼，似乎已经睡着了。从他口里肯定问不出什么…
他不会作为一个庸人死去。
庸人。
老虎和伥鬼。
伥鬼就是被老虎吃掉的人死后的灵魂，它们不但没有试图为自己报仇，反而自愿成为老虎的帮凶。
让更多人成为伥鬼。
伥鬼自然不会是庸人。王寻会是背后那只老虎吗？杨珽感觉自己灵光一闪，某些困扰已久的问题有了头绪。
在李雏鸾的药理分析报告出来之前，也许得先查查历史档案。
大理寺…掌管刑罚的地方…这里的档案室一定会有不少我需要的东西。
“可是，该怎么去呢？”杨珽站在原地自言自语道，他不了解大理寺，连档案室该往那个方向走都不知道。
呃…
其实只要他会走就足够了。
栎，或者说疑似栎的男子在阴暗的地牢里穿行着。他步伐很快，也不左顾右盼，所做的一切只是漫无目的的前进。
大理寺的地牢错综复杂宛如迷宫。事实上，只要你不是一直只朝某个方向走，就永远不会走到尽头。
“喂。”杨珽拍了拍栎的肩膀。
“你他妈！”栎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给了身后一拳，却被杨珽稳稳接住。
“你是怎么赶上来的？”栎问。
杨珽伸手进栎的上衣口袋，掏出一枚铜钱，“青蚨铜钱，追踪利器。”
栎涨红了脸，感觉下一秒就要破口大骂了。不过他还是镇静了下来：“怎么，你答应要帮我们查案了？”
杨珽微笑着回答：“那可没有，我只是想让你带我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你们的档案室。”杨珽道。
栎此刻只恨自己身上没有佩戴着武器，不然高低得给这个人整上一刀。他刚想拒绝，但是杨珽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恶魔般低语道：“你作为大理寺的高官，不会连档案室在哪都不知道吧？”
“你在怀疑我的身份？”栎反驳。
但是杨珽想说的重点其实不是上面那句，他说：“不想死的话，带我去那里。”
一位名满天下的神医威胁取一位刑罚主事的性命，这放在任何世界观的前提下都是重量级。
论地位，栎其实更有资格决定杨珽的生死；但论实力，栎今天怕是得把小命交代在这里
栎只犹豫了两秒钟。
“行。”栎说，“不过你要明白，去这一趟需要付出的代价。”
“无所谓。”杨珽说道，“带路吧。”
杨珽重新戴上面具，将手搭在栎的背上。他不管这个家伙是否就是真的栎，或者真正意义上栎是否存在。来到了这里已经犯了错，继续前进就必须孤注一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