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观上看过去，大理寺如同杨珽设想一般死气沉沉。高端肃穆的建筑群鳞次栉地排列着，给路人一种窒息的观感。
此刻夜色正浓，大理寺里却不见一丝光亮。这点与太医院正好相反。绝大多数夜晚里，太医院总是灯火通明的。
几名锦衣卫雕塑般站在大理寺门口。他们的职责是搜身。
而从魏小杰家中搜出的诡异液体正被杨珽藏在怀中。以杨珽对大理寺的了解，它一入了锦衣卫的手就别想重见天日了。
绝对不能让它被搜出来。
但是说实话，杨珽也没有什么好的护住“药”的办法。他的双手被麻绳缚住，动弹不得。自己的脖子更是被一把明晃晃的利刃卡住，一旦做出可疑的举动就得人头落地。
思索间，一名锦衣卫已经走到面前来。
他看上去很年轻，眉宇如画，眼中闪着清澈的光。
“杨先生，委屈一下了。”伊子华放下手中的刀，却并未收刀回鞘，而是改为抵住杨珽的腰。
“有必要如此防备我吗？”杨珽苦笑。
伊子华没有回答。一瞬间杨珽似乎看到他眼中闪过淡淡的绿光，错觉吗？
“脱下您的外套，先生。”搜身的锦衣卫的第一句话就击碎了杨珽的希望。
“其实我这个人吹不了风…一脱外套就得病倒…”杨珽试图挣扎一下。
“我能看得见，先生。”锦衣卫平静地说，“如果您再不配合，我就要让您把怀里那三包药喝下去了。”
杨珽叹口气，无奈把三包液体全部交出。
“这是什么？”锦衣卫问。
杨珽摇摇头，“就算你们的主管来问我这个问题，我也不会回答的。”
锦衣卫笑着把东西收好，“您是医生，我不和您争。”
他示意伊子华可以带杨珽进去。伊子华点点头，逼着杨珽往里走。不知是不是因为太晚的缘故，大理寺的石门紧紧关着，不见有人看守，唯有门旁两尊石狮子默默注视着来往的行人。
杨珽听说，大理寺的石门虽然叫石门，其实并不是由石头制成，实际上它根本不是由凡间的材料造就，虽然表面上看上去不堪一击，实际上纵使神灵在世，也休想动它分毫。
当年灭帝之战，讨伐皇帝的战争在各地告捷，皇帝于是动身躲于大理寺内，首席率领军队不能破之，战争一度有拖下去的希望。但是大理寺最终选择了背叛皇帝，将她交出。
大理寺并不是总听首席的命令，底气也正是源于此。
“看什么？不是这个门。”伊子华催促道。
他们又绕了大半圈，杨珽还趁伊子华走神偷偷往后瞟了几眼，发现李雏鸾秦岚戴先生三人也无言地跟在他们身后，面色憔悴，好歹没有受伤。
“喂，”伊子华对他说，“前面的路，请你蒙上眼睛。”
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块黑布，气味十分呛人，给杨珽围上。
杨珽调动身上的气聚集在眼部，这样本来可以让视线暂时透过黑布有透视的功能，可惜没起作用。
黑布应该是被施加过法术的，闻这气味，说不定还被涂过黑狗血。
一路往下走，杨珽感觉自己走过了一段很长的下坡路，耳边还能隐隐约约听到犬吠声，然后是大铁门“吱呀”被拉开的声音。
“我们是在往垃圾场走吗？你不会是想把我们埋了吧？”杨珽问。
伊子华疑惑道：“你能闻得到？”
刚说完，他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轻轻扇了自己一巴掌
蒙眼的头巾味道很是呛人，按理说完全能掩盖垃圾场的臭味。
“大概是你们的垃圾太臭了？”
除了视力，杨珽的嗅觉也比常人要好一些。
但是与杨珽预想的不同，伊子华领着他七拐八拐，似乎总在一个地方绕圈圈，直到听到“砰”的一声响。
是井盖被挪开的声音？
莫非要被埋进下水道？
几个人向前走着，踏上了冰冷而坚实的台阶，通往的方向恐怕是地下：因为杨珽已经能听到冰冷的风在耳旁呜咽地吹。
“够了。”走了不知有没有上百节台阶后，伊子华解开杨珽脸上的黑布。
眼前是一间狭小的房间，只有一张石桌，整齐地摆放着几张石椅。
一个披着长衫的男子坐在石桌上耷拉着腿，披头散发，目光却如刀片般锐利。
“虚竹大人。”伊子华收刀作揖。
杨珽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个邋遢的家伙：“虚竹…”
他还以为这个家伙的仪表至少应该得体一些。
虚竹转头，与杨珽对上视线，嘴角露出一丝不明所以的冷笑。
“这位就是捏造我命令的杨先生吧？”虚竹道。
“你不妨叫我神医杨先生，因为你以后总会有生病的时候。”杨珽道。
伊子华似乎在偷偷窃笑，他正饶有趣味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虚竹抓了抓头发：“我不会生病。”
他这句话瞬间让杨珽不知怎么回答，这就是这群身居高位的人的话术吗？
比我们的战冰冰好多了。
说话间，李雏鸾，戴先生还有秦岚也被押了进来。虚竹见状从石桌上跳下：“很好，我要的人都到齐了。”
“看着这样子，虚竹先生是要和我们谈判喽？”杨珽问。
虚竹微微一笑：“也许很多问题我心中都有数，也许我对你们的行踪了如指掌，也许…”
杨珽内心一颤，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这番话不像是恐吓。
“也许你们中有我的线人。”虚竹道。
“那又如何？”杨珽不为所动，“你知道的，要谈判就得少点废话。”
虚竹歪歪脑袋，为杨珽的顶撞感到惊讶：“你自以为自己很聪明？”
“我希望你也这么认为。”气势上绝对不能输，这是杨珽的经验。
“很好，我们不说废话。”虚竹冷笑道，“不过这不是谈判，是单方面的命令，你们可以拒绝，下场就是被司法程序判进大牢里。”
“单单是焚毁民宅一条，足够判你们二十年。”虚竹笑道。
“如果你真的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的话，应该会知道火是…”李雏鸾发话道。
“我可以知道，也可以不知道。”虚竹收起了假笑，“看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