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珽后退半步，不是慑于怪物歇斯底里的尖利笑声，而是为他刚才听到的那个名字感到震惊。
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杨珽还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一只黑色的直立类人猿。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厉鬼和夜叉，而它们都比前者具有多得多的人类特征。
如果非要让杨珽在之前那位风度翩翩的斯文败类与这位面目可憎的兽人中选出他心目中的魏小杰的话…
他一定会选择前者。
“我在这里已经十年了，”兽人含糊不清地说，“嘿嘿嘻嘻哈哈…”
退化，杨珽脑海里浮现出这个词语。古书记载，人类由猿猴进化而成，杨珽是这种说法的坚定拥护者。
也许我们的祖先就长它这个样子。
兽人露出可憎的笑容，目不转睛地盯着杨珽。
杨珽努力按耐住心中的厌恶，厉声问道：“你究竟在捣什么鬼？”
按照惯例，故事里的反派应该已经开始激情陈述他们伟大而邪恶的计划了，但是兽人魏小杰却没有这样做。
“我从来没见过你。”怪物咧开嘴笑了，“但是…你知道…我的名字。”
“你没有看上去那么蠢。”杨珽感慨道。
一人一兽的对话明显不在同一个频道上。怪物对此感到厌倦：“他妈的，你去死吧！”
杨珽感觉身后的空间在一瞬间被撕裂，虚无而飘渺的混沌在黑暗中展开。数十只惨白的枯手自其中伸出。杨珽感到一阵彻骨的恶寒，眨眼间枯手已经爬上身体。
“呼！”杨珽重重呼出一口气，枯手在瞬间随之化为灰烬散去。
惊愕的表情出现在兽人魏小杰的脸上。但是很快它又笑了：“量产版，威力就是比不上本体。”
“你把我的同伴们藏到哪里去了？”杨珽厉声喝说，眼里的阴暗戾气慑得兽人后退两步。
“伙伴？”兽人一时有些懵。杨珽俯下身子，掌心浮出一道雷光，朝它劈去。这招叫做天雷诀，是游天业火的上位术式，威力与兽类渡劫时遭受的天雷相当。
但是对这个兽人来说毫无作用。
当天雷诀劈到兽人的刹那，它纹丝不动。杨珽在一瞬间坚定了自己最初的想法：我不可能伤到这个怪物。
虽然杨珽还掌握着不少威力大得多的术式，但是它们现在毫无意义：这个怪物，是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的。从它每次的受击时的反应就可以看出，那些招数对它一点伤害都没有。
护甲高得离谱的怪物，只要伤害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让它破防，这是虚假的无敌。兽人魏小杰属于另一种无敌，任何程度的伤害在它身上都会转化成一个冰冷而无情的数字。
“0”。
这是系统法则规定的无敌。杨珽曾经对付过这样的对手。
不过按照杨珽的经验，这种无敌也不是绝对的，他们只有在某个区域里才能实现金刚不坏，这个区域叫绝对领域，杨珽现在处在兽人魏小杰的绝对领域中。
我得离开这个房间。
杨珽把目光瞄准了兽人魏小杰身后的门。
“你想出去吗？”兽人魏小杰身后长出数双枯手，朝门旁滋生蔓延而去，很快就把整扇门覆盖完全。
“呜呜嘻嘻哈哈啦啦…”怪物又开始精神失常般咆哮怪叫起来。
杨珽对此报以冷笑：“别把别人想得和你一样蠢。”
他抡起拳头，朝背后的书架上一砸，将墙壁砸个粉碎，裂开个真人大小的洞。杨珽当机立断，钻过来这个洞消失在魏小杰的视野中。
怪物魏小杰仍在嘻嘻哈哈地冷笑着：“你以为这样就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它展开了更多的虚无空间，无数双手臂急不可耐地自其中伸出。
“哈哈哈哈哈哈！”怪物肆意地狂笑起来。他感应到其中两双手抓住了一个活物，这里的活物只能是杨珽。
“死吧！死吧！”怪物愉悦地朝那个方向走去。
“我曾经读过一本。”前方响起杨珽冰冷的声音，“讲的是一群人在一个只有一面镜子的房间里的冒险，他们在镜子之屋里挣扎了好久。”
兽人魏小杰只当这些话是杨珽垂死前无聊的话术，并不在意。
杨珽继续说道：“他们看到了很多很可怕的东西…超出了他们的认知…在镜子里，于是他们想逃，用尽全身解数，去对抗那个镜子之屋里诡异的法则。”
魏小杰已经嗅到了鲜血的气味。
“可是他们从没想过，会不会这个法则…只是一个简单的物理原理呢？”
魏小杰停下了步伐，它突然意识到，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简单的物理法则，镜子里的一切只不过是现实里的反射。”杨珽道，“他们是镜子里的人，所以他们拼尽一切都离不开镜子。他们看到的一切也是镜子里的虚假。”
杨珽顿了顿，“可我不是镜子里的人，我能离开这里；你不行。”
他最后的几句话在黑暗中回荡，本体早就离开了这个镜中世界。离开这个世界的出口其实很显眼：魏小杰每次攻击的时候，身后都会展开一片虚空，无数枯手自那里钻出。但出口也就在每一片虚空之中。
虚空就是镜中世界和现实世界中出现的裂缝，由于镜中世界太不稳定了，裂缝会常常出现，只要被注意到就有放人跑的风险。
因此，当裂缝出现，魏小杰就迅速感应到并在其中生成数双惨白的枯手，绝大多数人会出于对枯手的恐惧而远离缝隙。
如果那样，他们就一辈子也出不去了。
可是，那个家伙，是怎么发现我的伎俩的？魏小杰陷入了沉思。
所幸，“药”还是保住了。
等等。
魏小杰有些慌乱地跑回第四间房间，那个碎裂的大洞赫然在目：即使在镜中世界，造成的破坏也是很难修复的，这种符合生活原理的现象主要是为了防止在其中者意识到他不在现实中。
魏小杰在碎裂一地的石块中翻找，心情舒缓了一些，“药”还在。它是一小袋一小袋装的，虽然大部分袋子都破了，粘稠的液体流了一地，但那不算什么损失：镜中世界里，除了生命，一切最终都可以复原。
一袋两袋三袋…
理论应该还剩四百四十九袋，“药”的数量魏小杰天天清点，绝对不会记错。目前他数了有…
四百四十四、四百十四五…
四百四十六…
少了三袋。如果只少了一袋还可以用疏忽来自我安慰，但是整整有三袋…就意味着…
我会杀了你。魏小杰脑海里浮现出杨珽那张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