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太医院史志记载,有关垂体的摘除手术有且仅有两次,两次的医生都是杨珽。他在脑科方面无疑是最权威的专家。
“杨珽,你要明白,我们之前做的全是推测,要是推测是错的,我们就得负全部责任。”战冰冰劝杨珽道。
杨珽抬头看了她一眼,笑笑:“我会负全部责任。”
战冰冰还想说什么,李雏鸾打断了她:“长官,你得明白,都做到这一步了,回头已经没意义了。”
戴先生用赞许的眼光看着李雏鸾,想不到这个疯丫头居然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
“结束了。”几个人说话间,杨珽已经完成了垂体的切除,秦岚和戴先生站得最近,但也没能看清他的动作。
“电光石火间,”王寻笑着鼓起掌,“这就是神国第一神医的水平吗?”
杨珽脸色发白,看上去手术耗尽了他全部的精力。面对王寻的恭维,他只是波澜不惊地回应说:“熟能生巧而已。”
巨大的垂体被放在一个浸满防腐液体的杯子里,它将会是接下来几天杨珽一行人重点的研究对象。但愿不要再横生枝节了。
“接下来,给怪病取个名字吧。”杨珽着手进行缝合手术,同时问身边的众人。
戴先生想了想,说:“患者的垂体部分过分肥大…叫肥垂体,如何?”
“你这是什么叫法?”秦岚反驳说,“肥垂体听着更像是一种器官诶?”
战冰冰提议说:“那我们根据病症的性状,叫它…腐烂病…怎么样?”
战冰冰是太医院的掌事,按理说所有事情都是她说了算,但她愿意把一锤定音的机会交给杨珽。
她看向杨珽。
“李雏鸾?”杨珽选择把决定权交出去。
李雏鸾在脑海里检索了一下自己读过的所有,其中有一本讲的是“脑巨人”的故事,由于过分畸形的头颅他们在生活中受到了各种迫害。
她本以为那是一个杜撰的故事,直到后来才发现现实中确实存在所谓的“巨脑症”,患者的长相惨不忍睹,往往一出生就当成怪物处理。
人体内最重要的器官之一大脑发生了异变,成了他们一生最可怕的负担。
今天,垂体成了故事的主角。
“叫它巨髓症吧,”李雏鸾认真地解释说,“他们病的根源,在大脑。”
“为什么不叫巨垂症呢?”戴先生问,“这样不是更准确一点?”
李雏鸾吐了吐舌头:“垂体也算脑髓的一部分嘛,巨髓症比巨垂症好听多了。”
王寻脸上浮现了一丝诡异的笑容,周围的人因为专注于病人没有注意到。他开口说:“我想我们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杨珽冷冷回应道:“你总是对一切胸有成竹的样子,仿佛什么都知道,却没起一点作用。”
“没起作用的人很多,何必只盯着我一个。”王寻环视着在场所有人,期待着他们的反应。
不过明显其余人都不想理他。只有李雏鸾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战冰冰:“有机会把王寻的简历给我看一下?”
战冰冰摇摇头:“你要那种东西干什么?”
“我怀疑他有精神病。”李雏鸾道。
王寻并不恼怒,他的好心情此时写在脸上,“我们的任务完成了,不是吗?”
“恰恰相反,才刚刚开始。因为我们还得找出病因,防止更多的人被这种病迫害。”
杨珽此时完成了全部的缝补手术,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病人看上去体征平稳,当然后续的情况还有待观察。
战冰冰走出手术室,招呼来四个小护工。李雏鸾定睛看去,并非上次搬走谭思衡尸体的反常人物,都是很久以前见过的人,遂松了一口气。
上次偷走谭思衡尸体的事情她一直不敢问战冰冰:明明是她授意怪人搬走尸体的。但愿只是一次失误。
反正事情发展到现在,尸体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想到这里,李雏鸾又开始心疼起那枚被自己弄丢的青蚨铜钱来。虽然杨珽得知后没有说些什么,但那东西一定很珍贵吧?要是王寻发现尸体后把铜钱私吞了怎么办?
妈的,我马上就回去画地图,李雏鸾想。
几名护工将患者抬回病房。战冰冰嘱咐他们:“注意观察病人的状况,有问题马上来通知我。”
杨珽颓然坐在手术台上:“累死我了。”
戴先生递一杯水给他:“打怪累还是做手术累?”
杨珽抿了几口水:“你写字的时候,是觉得“杀”简单还是“救”简单?”
“等等!”杨珽脸色一变,“你这水是哪里来的?”
“前院的那口井…好像是有毒的哈。”戴先生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尴尬地笑了笑。
第二天。
戴先生站在前院晃悠着。这里聚集了一大批工人,正在对井水水质进行改造。其实这口井很浅,清可见底,更像是一汪迷你小清泉。
但凡井水深一点,投毒的量都没有这么好控制。
不过戴先生可不是来观摩工人修井的。他在前院是打算接待一位客人。
戴先生在太医院一向以人缘好著称,因此每次有外人想参观太医院都是他负责领路。以前他会带上李雏鸾,但她推脱自己生病了躲在房间里不知在干什么。
杨珽是个大忙人,秦岚又不擅长社交,最后戴先生只能独自上阵。
今天的这位客人,来自大理寺。
太医院有神国第一神医,大理寺自然有神国第一神探。今天戴先生要接见的就是神国第一神探——徒弟的二儿子——魏小杰。
面对太医院请求破案的诚挚申请,大理寺居然只派了魏小杰这种无名之辈来打发,实在是敷衍。
“戴先生好。”面前这个清秀俊朗、白衣翩翩的少年走到戴先生面前,微微鞠了一躬,声音轻柔而空灵。
“你是魏小杰?”
“正是在下。”魏小杰见戴先生一脸震惊地打量着自己,慌忙低下头,脸已经红了。
魏小杰…这个名字不应该属于那种鱼肉乡里,飞扬跋扈的纨绔子弟吗?和这个眉目温润、气韵高洁的少年反差也太大了吧?
戴先生有些迷糊,遂小心问说:“:是魏小杰,不是魏小姐吧…”
魏小杰脸更红了:“先生请不要说笑。”
戴先生捂住了脸,他现在有种要在淤泥中护住一块美玉的使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