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病情爆发的时候，我不在京都，幸亏有诸位太医院老前辈们的书信来往，我才有机会对这里的情况有所了解。”
杨珽面无表情地扫视着台下认真的听众，内心却不平静。
“我仔细地研究了一下这几个月送到太医院的几位死者的尸检与诊断报告，发现其实所有死者均患上了严重的多重器官衰竭，即使不发生任何意外，他们迟早也要病死。”
“多重器官衰竭？可是每个人的病状不尽相同啊？是因为各类器官衰竭的速度不一致吗？”戴先生问。
杨珽点点头，“不过，衰竭这个词并不是很准确，因为衰竭仅仅指的是器官失去功能而已…”
“而死者身上的大多数器官，明显已经在其活着的时候开始腐烂。”战冰冰表情凝重地说道。
正常情况下，活着的机体体内基本不会出现腐烂现象，如果发生腐烂的器官还是大多数的话…
李雏鸾记得，自己曾经看过一本叫《稻草人》的，讲的是一位农民将自己仇人的内脏塞入稻草人的体内，以此猎捕乌鸦。书中有一段关于腐烂器官的详细描写，她现在想起来还会恶心。
一副活生生的躯体里装满了腐烂的器官会是什么感觉？李雏鸾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个，思维却不受控制地飘向那个问题。
“这就是我们将这些患者的疾病归于一类的原因。”战冰冰继续说道，此刻她在大厅里找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
“无论是疾病本身还是其治疗手段，我们现在的了解均为零。”
“他们的器官为什么会腐烂，显然将成为我们接下来研究的主方向，”杨珽顿了一下，“按照惯例，我向请求针对该疾病组建专门的医疗小队负责此事。”
“同意。”战冰冰点点头。
“小队需要多少医生？”台下有人发问。
杨珽道：“越多越好，就算在场的所有人都想参与其中，我也不会有意见。”
台下一阵沉默，只有零零星星的人主动举手，戴先生和李雏鸾也在其中之列。不过大多数人显然不是很感兴趣。
“又不是什么大规模的疫病，应该不需要多大的团队吧？反正不差我一个！”李雏鸾听到有人这么说。
“之前战姐还说是某种急病在京都流行，大家才到得那么齐的，结果压根没这回事嘛！反正有杨珽顶着，我就不去了！”
杨珽扫视台下，叹了口气：“我还以为诸位当上太医以后，至少还保存着一点对医学知识探索的热忱在。”
“对于这次疾病的探索研究也许将是我们医学界的一次重大突破，诸位没有意识到吗？”他语气冰冷地说道。
很可惜，台下似乎没有什么人因为杨珽的嘲讽起反应，大家还是很沉默。
“突破？”李雏鸾听到有人带着轻蔑这么说，她忍不住回头望去，发现那个人也在看她。
“一直想找个机会认识你，小姐。”那个人居然主动朝她说话了，“我叫王寻，一个有时或许会派得上用场的医生。”
王寻看上去年龄也并不是很大，至多三十岁，目光里却带着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粘稠，李雏鸾顿时警觉起来。
“这样吧，愿意加入团队的人走到台上来。”杨珽说。
李雏鸾连忙跟着戴先生离开座位，跟着一起上台的还有之前质疑杨珽的那位年轻医生。几位老太医在犹豫一会儿后也上了台。
杨珽紧绷着的脸放松了一些：“都是些老面孔啊，这样我就放心了。”
如果不是战冰冰一个劲儿使眼色的话，这家伙说不定还得讲出刻薄得多的话来。
会议很快就结束了，因为无论是开会者还是与会者都失去了兴致。最后剩下的人也只有打算加入医疗小队的那几个。
“今天晚上不会还要有什么任务吧？”戴先生有点紧张地问。
杨珽伸了个懒腰，放松下来的他像是换了一个人：“当然没有，老师。我们也是要睡觉的嘛。”
他注意到旁边有个人畏畏缩缩地想要搭话，“你不是刚才那个看我不顺眼的医生吗？现在有什么话要说？”
“没…没有…我只是想说…我叫秦岚，杨医生叫我小秦就好。”
“秦医生，”杨珽点点头，“倒也不必这么客气。”
“谢…谢…杨哥，您…”秦岚明显有一堆恭维话要说，李雏鸾连忙打断他：“诶，小杨这个人最不喜欢恭维这一套的！”
她一把把杨珽揽住：“你看，我这种行为他一点都不生气的！”
“你要把我勒没气了。”杨珽平静地说。
“哦。”李雏鸾只好把手松开。
杨珽说：“我们在这里先赶紧把工分了，然后明天再开始正式行动，首先是一线工作方面，也就是和病人的接触，戴先生和我还有秦岚如何？”
李雏鸾疑惑道：“我现在是戴先生的学生，是不是也能参与到对病人接触？”
“就你三脚猫的医学水平，大可不必，给我们手术打个下手倒是没意见。”
“呵！”李雏鸾翻了个白眼，“我先说清楚，别还想安排我去办公室查资料。”
“资料整理和研究工作就交给几位老前辈了。”杨珽朝几位老太医点头致意，后者都露出不悦的神色。
“我们几个临床经验可比你们几个小年轻丰富多了，凭什么让我们躲到幕后？”老太医说。
“几位老先生都是太医院的珍宝，杨先生自然不敢让你们置身险境。”背后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李雏鸾回头一看，是那个自称王寻的轻浮家伙。
“几位老前辈就没有想过，死者身上的病可能是会传染的吗？”王寻笑道。
老太医们愈加愤怒了：“小王，你可不要把我们当成什么贪生怕死之徒！我们行医一世，习惯在阎王爷手里抢人，岂会怕死在手术台上？”
杨珽连忙笑着解释说：“我没有这个想法，主要呢，第一是我们这个团队里几个年轻人也需要一个锻炼自己的机会。”
“第二，理论方面的工作的话，我们年轻人哪里能有你们优秀呢。”李雏鸾也来打圆场。
杨珽看向她，皱起眉头：“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好话可不能全让你说了。”李雏鸾露出坏笑。
“还有，那个阴阳怪气的王寻医生，你能不能不要打扰我们工作呢？”不知怎的，王寻这个人让李雏鸾打心底感到害怕。
戴先生提醒她：“雏鸾，这位王寻医生虽然名气不大，却是咱们太医院近年来涌现的精锐之一…”
杨珽也道：“我与王医生此前一直保持着书信联系，是他让我对这次病情有了大致了解。”
李雏鸾歪了歪头，“就算如此，他也没加入我们小队啊，还不是只能当外人处理。”
王寻愣了一下，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紧接着，他朝李雏鸾的方向伸出手。
“我正要说呢。鄙人王寻，申请加入杨珽医生的医疗小队。”
杨珽迅速走上前，握住王寻的手：“您可真是个怪人。”
“太医院需要怪人。”王寻紧紧抓住杨珽的手，柔声说道，“你们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