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楚城幕正在换被套和床单,这还是他三天以来,第一次回到自己的床上睡。他倒不是觉得床铺被小小丫头睡过就脏了,只是单纯的不习惯自己睡过的地方,带着别人的气息。
娃娃坐在一旁,没好气的看着楚城幕折腾,沂沂还说自家姐夫的气味儿好好闻,要是让她知道这个很好闻的姐夫这么嫌弃自己,心里还不知会委屈成啥样。
“楚城幕。”娃娃看着楚城幕把被单铺抖平了,忙爬上床,帮他一起把被单的几个角都拉直掖到了床垫下面。
“嗯?怎么?”楚城幕伸手把被单再次平整了一下,问道。
“你这么好奇小刘的事情干嘛啊?”娃娃把换下来的床单抱到了一边,放到门口的角落里,问道。
“也没有特别好奇,就是感觉最近身边的人和事儿都有些反常,打听一下也好心安!”眼看床单已经铺好了,楚城幕把被罩的角翻过来,再把棉絮的角和被罩重叠在一起,然后把重叠好的位置递给了娃娃,让她捏着,这才漫不经心道。
“反常?还有什么事情反常的?哦,你是说黎娜?哈哈哈哈!你也太小心了吧,黎娜能和你扯上什么关系?”娃娃捏住了被角,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忍不住笑出声道。
“嗯,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希望只是我多心了!我和黎娜也就小时候认识了一段时间,要说关系近吧,从那会儿分开以后,直到去年才重新碰面。可要说关系不近吧,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小时候的玩伴了。”楚城幕把剩下的两个角都整理好了,示意娃娃把她手里那俩角都捏好,这才回答道。
“怎么?今晚看见我和姜妮妮这么直接做交易,觉得心里不舒服了?”楚城幕倒是注意到了之前娃娃的神色,还以为她对自己这么对待她的朋友不高兴了。
“那倒不是,就是单纯的觉得有些不适应。以前父母都告诉我们,尊严是无价的,可今天看来,却并非如此。姜妮妮明明不愿意和小刘有什么来往,可看在钱的份上,还是应了下来。”
“我刚刚和她先上楼,原本是想劝劝她的,可话到了嘴边,却又怎么都说不出口。也觉得自己没有立场甚至没有资格去劝她,毕竟我没有经历过她所经历过的生活,有些话说出口,听起来更像是无病呻吟,有种站着说话腰不疼的感觉。”娃娃捏住被角,往后退了两步,仔细的想了想,才回答道。
“我家娃娃也长大了!”楚城幕闻言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长大了么?娃娃歪了歪小脑袋,可自己明明不想长大啊!
楚城幕见娃娃把被角都捏好了,手上一使劲,就准备把被抖一抖,哪知道刚一使劲,娃娃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走神了,就跟没重量似的,直接被自己抖得飞扑在了床上。
楚城幕见状,没好气道:“松手吧,我自己来,咱俩一起干点家务活儿,总是配合不到一起。高中的时候你就喜欢添乱,到现在了,还是那么喜欢添乱。”
娃娃闻言也不在意,顺势扑倒在床上,手上却不松手,任由楚城幕拖动着被子,连同自己一起拖了过去,这才松开手,平趴在床上,一把搂住楚城幕的腰,笑道:“我就是要添乱,没听过一句话么?每一个成功的男人后面,都有一个捣乱的女人!”
“你就扯吧!你要再捣乱下去,咱们今晚谁也没被子盖!”楚城幕任由娃娃搂着,把被子提高,双手打直,使劲的抖了一抖,没几下就把被子给抖好了。
“没得盖就没得盖,你趴我身上,我把你当被子用!”娃娃吃吃的笑了笑,用脸在楚城幕的小腹处蹭了蹭。
“你说的?走,咱洗澡去。”楚城幕一听就来了劲儿了,把被子一丢,伸手就把娃娃抱了起来。
“我说的,可惜我说了不管用!”娃娃点了点头,笑道。
“啥意思?”楚城幕闻言,伸手往娃娃腿下摸了过去,入手处一片硬邦邦的东西,瞬间没了脾气。
清晨,下了一夜的小雨已经停了下来。换好了衣服的楚城幕推开飘窗,小雨虽停,天空却不见太阳,白蒙蒙的雾气盘桓在半空,让山里清新的空气更多了几分湿意,一阵阵缭绕的薄雾把整个鹭湖郡分割成了一座座小小的孤岛,薄雾中只能隐约的看见一个个小小的屋角,一声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白鹭悠长的唳鸣,更把整个小区点缀得如同人间仙境。
楚城幕下到一楼,却见大厅空荡荡的,除了苟东赐正蹲在门口逗提莫,其他人都不在。姜妮妮的学校离这边颇远,娃娃打算直接送她到学校,两人连早饭都没吃就出了门。小小丫头的学校也不近,好不容易搞了个电动车,车速还被苟东赐给降了下来,也是早早就没了踪影。
简单的吃了口早饭,楚城幕掏出电话向大白请了个假,再和秦剑铭说了一声自己出门了,就叫上苟东赐往北旷区分局赶去,既然答应了罗溪鱼今天自己会亲自去,那就好好把这个过场给走完吧!
路虎刚驶离东沙区不久,还没走上机场高速,楚城幕就接到了常维维打过来的电话。
“学弟,你在学校么?我已经把病例给你拿过来了,这人和你是啥关系啊?”电话里,常维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古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听起来似乎发现了什么很了不得的事情,憋在心里又急于和人分享似的。
“嗯?和我没啥关系,就是一高中同学的妹妹,我现在在赶往北旷,可能得下午才能回学校那边,怎么了?”楚城幕翘着二郎腿,松了松领口上黑底银星纹的领带,太久没打领带了,感觉有些勒得慌。
“学弟,我首先声明,我不是故意看这份病例的啊,我是今早复印的时候,不小心看见的!”常维维一听楚城幕要下午才回来,顿时有些泄气道。
“病例怎么了?”楚城幕越发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了,一份病例而已,不小心看见就看见了呗,自己托她去搞出来,就没打算对她保密。
“哎,我也说不清楚,你要是急着看的话,我拍照片发给你吧!”常维维回答道。
“我不急啊!”楚城幕虽说有些好奇,但上午还有正事儿,倒还真不急着看江南乔的病例。
“不,你必须急,我发给你,你等着收彩信,就这样,我挂了哈!”完全不给楚城幕反驳的余地,常维维一下把电话给挂断了。
大清早的发什么神经呢?楚城幕拿起被挂断的手机看了一眼。
没多一会儿,手机就连续震动了几次,楚城幕把常维维发的彩信点了开来,下载完附件,打开图片,等到看清图片的内容,楚城幕瞬间就木了。
诊断结果,真性双性嵌合体,染色体检查结果46XX,术后并发症,并伴随轻微心脏衰竭,肾脏CT不明显,建议做活体穿刺……
江南乔?双性人?光看见前面的这个结果,楚城幕就对后面的诊断内容完全失去了看下去的欲望。把刚刚升起的车窗又放了下来,楚城幕看了看前排的苟东赐,见他没有注意自己,伸手狠狠的在大腿上掐了一把,嘶,真尼玛疼,不是做梦?
意思是?自己上辈子草了个爷们?楚城幕咧了咧嘴,有些想笑,却又感觉笑不出来,这瓜吃得,好像不是那么好玩了。
不对不对,和江南乔曾经在一起的时间长达三年,楚城幕很清楚前世和自己睡在一起的那个人到底是男还是女。此时看到这份诊断结果,前世的一些回忆也逐渐涌上了心头。
“南乔,你这里怎么会有伤疤啊?”
“我小时候不小心掉火盆里了,那个地方被烫伤过,很丑吧?”
“不丑啊,就是颜色看起来和周边的皮肤颜色差了一大截,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生过孩子了呢!”
“你有点常识好不好,生孩子是在那个地方动刀子么?”
“不是么?我又没见过剖腹产的刀口长啥样。”
术后并发症?术后?楚城幕愣了一下,再次点开了刚才的图片,往下翻了翻,有了,2003年7月11日,患者于西南医院泌尿科进行了男性外生殖器官摘除手术,术中,于患者体内发现女性外生殖器官。再往下翻了翻,2004年11月9日,患者于西南医院泌尿科进行了男性内生殖系统摘除手术……
自己前世是什么时候和江南乔认识的?没记错的话,是2004年暑假吧,也就是2004年的七八月份,正式在一起的话,应该是2004年的秋天才对,也就是九十月份的事情。
不对,记忆中,那个时候的江南乔并没有去做过什么手术,一整个秋冬都在学校待着的。
可如果是按病历本上时间线来说,自己前世认识江南乔的时候,她并没有做第二次手术?还是说那时候已经做完了第二次手术了。
难怪上次见面会觉得江南乔的皮肤状态,体形,声线啥的都发生了明显的变化,那应该是因为她体内少了一套产生雄性激素的器官,激素水平彻底转换成了女性的水平。
可前世的江南乔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似乎并没有现在的这些变化,但也没有在运动会时看见的那种夸张的肌肉线条,力气也不像娃娃描述的那般大,而且身体条件也并不差,就是一个声线稍粗,普普通通的女孩子。
是今生发生了什么未知的变化,还是说前世认识的时候,她的情况就已经稳定了下来?可稳定下来了也不对,江南乔现在的身体情况,即使是稳定下来了,也会是个病秧子,前世认识的那个江南乔身体可不差。
现在认识的这个江南乔,无疑是楚城幕记忆中没有的,无论是前世在一起的那三年,还是说分手以后的再次见面,都和现在的江南乔对不上号。这是一个全新而陌生的“女人”!
纠结于自己前世到底是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了三年,楚城幕一时间心思却是有些乱了。
那到底是哪出了问题,楚城幕沉下了心思,仔细的梳理起了这辈子关于江南乔的所有认知。
高中的时候,前世的江南乔并没有转校,而是在津城一直读到了高中毕业,是因为自己在她面前吓唬了聂艳蓉,造成了聂艳蓉的自首情节,以至于江南乔的家里人知道了这件事以后,促使她转校。
她转校以后,和她的表妹一起考入了渝外,这个也和楚城幕的前世记忆对应不上。前世她的表妹应该是去了渝外的附属学校才对,紧接着发生了蓝若昀的事情,她表妹作为最直接的受害者,通过家里的关系把蓝若昀给弄进了监狱。
蓝若昀,表妹?如果江南乔作为整件事情最直接的旁观者,看见了表妹身上发生的事情,会不会对她造成生理,心理同时造成伤害?
应该就是蓝若昀这个时间点儿出了问题,楚城幕在心里暗自下了判断,只是这个判断暂时却没有办法去求证。
可如果假定是这件事情对她的身心皆造成了创伤,那现在她身上发生的变化就有了解释了。难怪她会和自己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也难怪她会缠着娃娃了。原来是不甘心去做女孩子么?
哎,弄来弄去,原来还是自己造的孽啊!我可操你大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