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蒙洗漱完,依然有些没反应过来,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翻来覆去睡不着,这两天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一件接着一件,再加上疲惫,让她的脑子仿佛死机了一般,而且空调似乎也不那么制冷了,总感觉心里闷得慌。
躺在一旁的老楚倒是没动来动去,只是到现在还没开始打鼾,老蒙就知道自家老公这心里也不平静,于是撑起上半身,冲睡着一旁的老楚道:
“老楚,听儿子这么说完,我算了算,他现在可身家不小啊,所以我儿子现在是千万富翁了?将来还会是很多个那种?”
“嗯!”老楚声音闷闷的回了一句,儿子能干是好事,可这也太特么能干了点儿,一年时间折腾出这么大个摊子来,都有点吓到他了。
“喂,老楚,你说咱要不要去一趟儿子的公司?”老蒙想了想,越发的兴奋睡不着,干脆坐了起来,盘腿道。
得,又来了,老楚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这当妈的怎么就不愿意松开那根系在孩子脚上的绳子呢,于是也坐了起来,摸黑在床头柜上找到了香烟和打火机,咔哒一声点燃,问道:
“咱俩去干什么?没听儿子说么?他公司现在有两三百人,都快比我学校的老师多了,儿子在家里是你儿子,在学校是学生,在公司可是说一不二的老板,你说你去干什么?炫耀你是老板的妈么?”
老楚的话夹带了私货,老蒙却是一时间没听出来,只是不服气道:
“我是他亲妈,过去帮他把把关怎么了?怎么能算是炫耀呢?这么多钱放公司里,要是出了事儿咋办?”
老楚一听吓了一跳,这公司的钱和私人的钱可是两码事,虽然楚城幕是老板,但是维持一个公司日常运作,所需要花的钱可不是少数,自家媳妇儿这口气,是想直接揽自己包里?老蒙家别的都还好,就金钱方面的家教啊,包括自己媳妇儿在内,真是一言难尽!
“媳妇儿,我可认真的告诉你,你别乱来!儿子的钱是儿子的钱,他成年了,怎么支配是他的事儿,我说句不好听的,儿子搞出这么大个公司,有霍霆锋,有霍兰芝,有李俊昊,有吴世友他们的功劳,有他全公司上下员工几百人的功劳,可和你我,有半点关系么?你还帮他把把关,又不是挑媳妇儿,把什么关?再说了你凭什么去动人家公司里的钱?你一个当老师的,你懂物流么?”
老楚这话说得有点重,一下子把老蒙从亢奋的状态中拉了出来。
“你要是不去添乱,就是对儿子最大的帮助,儿子在公司是一言九鼎的决策者,你去了,你那性格,还能不抖威风?对他呼来喝去?会不会削弱儿子在公司的威信?公司的钱和私人的钱可是两回事,这你也别惦记,人家可是股份制公司,小心把你儿子给坑进去!”
说到这里,老楚顿了一下,借着儿子的事情顺便还能说说自己的心里话,哎哟,这话说得真爽!
“你也别打把你家那帮亲戚安插进去的主意,那帮人,除了老五还能看看,其他哪个不是只顾着自己,你要是真有这打算,我劝你趁早打消,儿子可是咱俩的亲儿子,由不得他们趴儿子身上去吸血,懂么?”
老蒙还是第一次看自家老公这么严肃,一听还有可能把自己儿子坑进去,一时间也吓到了,可仔细想了想,还是有些不甘心,说道:
“可我的兄弟姐妹也是亲的!他们还能坑自己侄子不成?”
“呵,敢情他们在你心中还挺善良?他们连你都坑,为啥不会坑咱儿子?来,我和你说道说道!”
老楚吸了口烟,借着烟头的火光,找到床头的烟灰缸,抖了抖,接着道:
“蒙老四我就不说了,出门不捡钱就算丢,到现在还在惦记咱镇上的房子,要不是俩老的过来一趟津城费劲,你看那房子你保得住不?蒙老二看起来够老实吧?自从你给她家闺女解决了宏志班的事儿,到现在,有联系过你么?蒙老三就不说了,自以为聪明,小两口斤斤计较,那小算盘打得比谁都明白!”
“最重要的是,你儿子才多大,20岁,才仅仅20岁,你我才多大?四十出头,怎么也还有十五年左右才退休,咱们做父母的,现在就要去拖儿子的后腿么?我跟你讲,谁动我儿子,我动谁全家!”
说完,老楚猛的吸了口烟,红色的烟头亮起,在昏暗的卧室里,照亮了他那张满是沟壑的脸,那一刹那,老蒙分明看见自家老公眼神里冒着凶光!
…………
楚城幕给霍霆锋递了一根烟,又给严书墨递了一根,看这家伙呆呆的,就把烟点上,给他塞到了嘴里,劝道:
“行啦,先别跪了,这还没到跪的时候呢!现在你把膝盖跪肿了,我看等道士做法事的时候,看你咋办!”
霍霆锋从一旁捡起来一叠纸钱,把黄纸打的手工纸钱搓散,然后抖了抖,一点一点的给丢进了火盆,然后起身合什作了个揖,他倒是没有上香,据说早年他的母亲就没了,按照这边的规矩,是不能给同辈人的母亲上香的。
严书墨许是跪的时间太长,一时间站不起来,楚城幕看他腿麻,上前帮忙拉了一把,结果没拉动,他顺势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呆呆的看着案上母亲的黑白照片,沉默了半晌,说道:
“我问过你爸妈了,这次上山是我妈自己的主意,我明知道不该恨我爸,他可能比我还伤心,可我还是忍不住想恨他,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恨谁了,为什么就不劝着点我妈!”
楚城幕闻言叹了口气,蹲到了严书墨身旁,照前世的记忆,李阿姨其实应该还有一年的寿命才对,非要说有什么罪魁祸首的话,他才是罪魁祸首,他当初如果不中奖,不给老楚他们40万,老楚就不会买车,老楚不买车,老严自然也不会动这个心思,没有车,自然也不会动什么自驾游的念头了。
道理上是这么个道理,不过楚城幕不会主动去背负上这份负罪感就是了,毕竟他这里只是个诱因,从那往后的所有决定,都是几个当事人自己做的,他充其量只能说是冷眼旁观没有阻止,可在李红梅的角度来说,一年缠绵病榻的时间用来换取一个一生一次的机会,未必不是她想要的。
楚城幕想了想,有些话怕是只有他说,严书墨才不会抵触了,于是劝道:
“你这就属于蛮不讲理了,找不到人恨,就得恨你爸?你妈那身体咋回事你自己不清楚?去年暑假你就跟我说过,医生都让准备后事了,早晚的事情!你妈虽然没了,但是你爸还活着,可别给自己后悔两次的机会!”
严书墨叼着烟,双手向后撑着地,终于把目光从黑白照上挪开,抬头看了看天空,撇了撇嘴道:
“他能吃能喝能睡的,我操心他干嘛?经过这个事情,我算是想明白一件事儿?”
“啥事儿?”楚城幕看火盆了的火光熄了下去,也从一旁的黑色塑料袋里捡起一沓纸钱,抖了抖,问道。
“那句古诗怎么说来着?李白那首,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是李白的吧?我妈这辈子啥也没享受到,一年到头吃的药比吃的饭还多,就这么天天关在屋里,好不容易出去一次,结果还把命给搭上了!”
“我看啊,我特么也别想那么多了,以后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想泡妞就泡妞,想约谁就约谁!指不定,我哪天也就没了!”严书墨猛吸一口烟,用嘴唇把烟屁挪到了嘴角,然后冲着楚城幕咧嘴笑道。
楚城幕和霍霆锋闻言,对视了一眼,不由面面相觑,楚城幕感觉自己似乎猜到了,前世严书墨大学以后那么浪的根本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