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来意怔了怔,鼻子又酸了。
妈妈说,顾淮从一开始就没有哭过。
他镇定得守在医院门口,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
他看起来正常,也不正常。
他只要一看到医生从ICU出来,就像是竖起耳朵警戒的动物,听医生喊家属名字。
他最害怕听到她的名字。
因为每次听到焉来意三个字,都是要签病危通知书。
最后一次听到医生主动喊焉来意家属时,他精神恍惚地走到医生面前,就听到他说她醒了。
她醒了,证明已经开始好转,有戏了。
大家都喜极而泣,只有顾淮没有说话,沉默走向男厕所,一待就是半个小时。
沈在野偷偷去看过。
他说他听到顾淮在哭。
哭得很隐忍,连啜泣声都是他屏息听到的。
等再出来的时候,顾淮眼睛也肿了。
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没有问。
在她转到普通病房,趁着顾淮去打水的时候,焉子熙偷偷和她说:“当我看到我女儿有一个这样爱着她的男孩子的时候,我觉得一切都值得了,可能这就是命,天命用一个最差的开头,让我的女儿遇到了一个最好的男孩。”
“正因为种种事情的叠加,才让在福利院的焉来意遇见了顾淮。”
“这是注定的。”
“你俩注定会一直在一起。”
焉来意回过神,看着打扫残局的顾淮,疑惑道:“我在ICU的时候,为什么你不回家呢?”
顾淮收拾的动作顿了顿,简单道:“我就想和你离得近一点,哪怕隔着一扇门,我也能想象到你躺在床上呼吸,和我一样,只有那样我才会觉得呼吸不是痛的,时间不是难熬的。”
焉来意闻言,有些眼热,望向窗外转移话题:“我无聊,我想找点事情做,我想上班,我想演戏。”
顾淮:“你想作人。”
她轻啧:“被你看穿了,我就是无聊,不想看动漫和手机了。”
顾淮挑眉看向她:“那看我腹肌?”
焉来意:“?你也不怕我引火烧身。”
顾淮一怔,凑近她:“什么火?”
他眼里有晶晶亮亮的小星星,追问:“怎样的火?”
焉来意吞了口口水,透过他的衣领看到他里面清晰的腹肌和身材,舔了舔唇:“欲火。”
气氛瞬间一片死寂。
顾淮脸忽然有点红,把垃圾整理好,反而还不好意思起来了,低头不接话。
焉来意:“……”
不会吧不会吧。
开个玩笑这家伙不会有点当真了吧?
她也有点不好意思了:“你、你去整点事情给我做,我不要电视,不要抖音,不要微博。”
顾淮红着脸看她:“那我去给你学胸口碎大石?”
焉来意挑眉:“你学呗,你学不会不是男人。”
顾淮哼笑,起身道:“行,大小姐,你等着,我去学。”
她乐了,伸手戳了戳他后背:“不闹了,你去给我弄点画来呗。”
顾淮挑眉看她。
她笑得像只小狐狸:“我不是学过画画吗?反正也无聊,让我画画吧!”
顾淮:“……”
她注意到他不愿意,撒娇道:“如果我不能做点什么事情的话, 我的容貌我的身材,还有美好的品德美好的性格,甚至灵魂都会被毁了!”
顾淮无奈地看着她:“可你现在需要休息。”
焉来意拧眉:“我要休息多久?”
顾淮嘶了一声:“医生说你这个样子起码要休息半年,避免你落下病根。”
她不接受:“画画不会落下病根,所以给我买。”
顾淮闻言皱了皱眉,似乎是在思考到底要不要答应。
意意也非常认真劝说:“顾淮,你还记得我们俩看过的电视剧吗,电视上说,重复思考是对大脑的致命一击,想要大脑完全使用,多样化的刺激是关键,我的身体打上了钢钉,但是我的大脑没有。”
顾淮高深莫测地挑起眉,像是在分析这个事情是否可行。
她挺起胸膛,无比自信地应对着他的打量。
终于,顾淮笑了。
他说:“我局限了,对不起,我让人买来给你。”
她粲然一笑,乖乖等着染料和画笔买来。
等拿到手后, 她打开手机,找到了焉子熙偷拍的照片。
深夜ICU的走廊上,坐着很多家属。
顾淮在其中之一。
他颓然地坐在走廊上,穿着裁剪得体的西装,却非常没有安全感地抱住了自己。
她开始调色,勾勒,上色。
孤独害怕的男人在画面上慢慢成型,她认真勾勒描绘,甚至不需要看顾淮的脸,他的侧颜也隐在她的脑海里。
顾淮就在她隔壁处理工作。
焉来意偷偷看向他。
顾淮带着耳机开会,声线低磁而冷静。
一点也不像是一个会害怕的人。
焉来意看着他的侧颜,在画上的男人身上添加了光芒和翅膀,并且贴上一张小巧的纸条,上面写了一句话。
大功告成。
她偷偷将画装起来放在墙壁上立着,就等明天早上配合着鲜花给顾淮。
她可真是个大聪明。
翌日清早,焉来意去外面和顾淮散步回来,桌面上已经放了一束白色洋桔梗。
顾淮推着她,看到花还愣了一愣:“送你的?”
焉来意咧着牙傻乐:“你去看看?”
顾淮点点头,走到花旁边,疑惑捧起。
卡片上赫然写着:【送给最喜欢洋桔梗的顾淮!你照顾我辛苦啦!】
他一怔。
他耳根逐渐泛红,转头板着脸看焉来意:“你肉不肉麻?”
话是这么说,他嘴角已经忍不住上翘了。
焉来意嘿嘿一笑,得意洋洋地转着轮椅到画旁边:“来看看我给你准备的画。”
她绕开病床,看向角落,笑容一僵:“我画呢?”
角落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她那么大一个画呢?!
顾淮捧着花走过来,看向四周:“你画放在这儿了?”
焉来意点点头:“对啊,特意放在最显眼的地方了。”
恰好,护士推着车进来:“怎么了你们?”
焉来意急切求助她:“护士,你看到我画了吗?”
护士怔了怔:“你没关门吗?”
焉来意点头点头。
护士有点尴尬:“我刚才看到一个大姨拿着一堆纸壳子走了,其中还有一个方形纸箱,不会是你的吧?”
焉来意:“?是我的。”
护士:“……那应该被那个大姨拿走了。”
焉来意:“?”
焉来意转着轮椅冲了出去:“快去把我的画追回来!!!”